转眼,冬雪卷过长街,圆明园避暑的人,也随着皇上迁徙回了深宫。
满城梅花,渐渐露了花苞。让冬日的皇宫花团锦簇。
安陵容闭眼看去,面前的浴桶中,水氤氲上白雾,热气在空气中漂浮。
她刚刚回完家书,家书寥寥几行,只写下如今还不是来京都的好时候,要过些时日。
她这几日在寿康宫当差,更加谨慎了,竹息日日送来不少史书,面对着太后的话,或许是她多想了。
太后的一句话在她心中,她要揣摩好些次,不同方向的,更深一层的,只因为她输不起。
她太害怕在寿康宫露出马脚了,今日玉墨为她打了洗浴的水,她每日都要等到水完全凉透才入内洗漱,是因为她想要病一病,或许准确的来说,她心力交瘁了,她隔着绢纱,望向屏风后面的桌案,桌案上卷卷家书,这些时日语气越发的尖利了。
----这些时日,你送回来的银两大不如前,光景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么多口子吃饭,越发的捉襟见肘了起来。
---娘知晓你在宫中不易,只是你是安家的长姐,你也要顾着家中的弟妹,娘只生了你一个,是要指望你的啊。
安陵容想到了这些,将整个脑袋,连带着乌黑的发一同深深浸入了冷水之中,这水冰凉刺骨,才提醒她,她还活着。
不给银子只是不想她娘被几个姨娘骗去,她娘本就耳根子软,素日都是萧姨娘照拂,才母女二人得以活命,如今她都能猜到家中的姨娘恭维她,她似乎忘记了从前孤苦的日子,只享受面前人的赞赏。
长姐?
她的手在水中拍打出一圈圈的波澜,她根本不想当长姐。
也好,该病一病了,现在温实初是寿康宫的太医,或许她缠绵病榻这个消息才能透露给甄嬛。
也让甄嬛觉得她扳回了一局,敦亲王福晋有些时日未曾入宫了,她也不知晓宫外动向。
只有病了,才不用面对太后的试探。
她想到更深一层,她深怕家书出了什么错处去,只稍微擦干长发,将还未寄出的家书,那黑色的火漆,戳上了几个针眼,生怕让别人做了假去。
忽然有些心酸,吱嘎一声。
门开了,是玉墨探出来小脑袋,玉墨的脸蛋圆圆,入内朝着安陵容欢快的说道:“安贞容,我们要去寄家书了,我娘托人给我送了不少好吃的,你可要尝尝?”
“我娘做的萝卜干可好吃了,这些时日你吃得少。”
玉墨从身后掏出一罐瓦罐装的萝卜干,安陵容不知为何,眼眶发酸,她还是轻轻抚摸了玉墨的头顶:“多谢,多谢你记得我。”
有娘疼,真好。
她将家书递给玉墨,玉墨接过:“安贞容,那就放在这了?”
“奴婢就不打扰了。”
“嗯。”
寿康宫安陵容小心翼翼的存活,而就在此时畅春园外的敦亲王府。
敦亲王和敦亲王福晋各自坐在书房一旁,面前跪着阿青,阿青朝着敦亲王福晋点了点头:“福晋,事成了。”
成了?
敦亲王福晋心中一喜,转头问道:“那刘太医可被甄家人带走了?”
“回福晋的话,带走了。”
“奴才亲眼看着的,奴才这些日子尾随甄家人身后,带着人于刘太医的老家一旁荒郊破庙中,将甄家的人打晕,抢先一步找到了刘太医。”
“穿着常服均蒙面,将刘太医用布袋子蒙头,丢在了破庙中,只那手腕上的绳索未绑紧。”
“手中兵器故意在地上划了又划,造成人多的假象。”
“按照福晋的吩咐,奴才伪装成沈家的人,只手下用了三成力,那刘太医的呼吸有些粗重,奴才等人分成两拨,一拨说出沈自山贪墨军需一事,另外一拨伪装成甄家人,说要等刘太医将华妃的阴谋说出,再将他弄死,话中说出淳贵人一家已经知晓了年羹尧买官卖官一事。”
“说起了沈贵人已经出了闲月阁,刘太医只能死了。”
“然后奴才等人退出了破庙,在周围窥探。”
“只留了一人值守,刘太医或许有准备,用了蒙汗药,奴才们放了水任由刘太医跑了。”
“奴才等着甄家人将刘太医请走,见刘太医不情愿也没了办法,奴才们才偷笑连夜赶回了京都。”
敦亲王一听完这事也嗅到了其中的政治危机,他转头问了一句:“你说这是安贞容想出来的?”
“正是!”敦亲王福晋作答道。
“这安贞容倒是个妙人,甄家和沈家都要杀刘太医,刘太医被甄家的人带走,刘太医会有他的小心思,被莞贵人带到皇上跟前,刘太医必定会反水求年家庇佑。”
“你上次说你想为安贞容和弘喧议亲?”敦亲王来了兴致。
敦亲王福晋神色讪讪:“弘喧不愿,结亲本意是好,若是怨偶,倒是成了仇敌。”
“也是。”
“看来甄家要有麻烦了,沈家要倒。”
“倒了才好,沈家也不干净。”
“是。”
敦亲王和敦亲王福晋互相对视了一眼,如今和甄家结了死仇,他们对这样的情形是乐意的。
敦亲王府这头布局,碎玉轩的甄嬛却同着皇上隔着棋盘执棋厮杀,素手执黑子,轻轻落定,她想起安陵容是罪臣之女,还在太后宫中待得这般安稳,听说找到了刘太医了,只等押解进京。
她眉梢上有些得意,连带着脸色都欢快了起来,又觑着对面的皇上。不经意的说起:“皇上,太后娘娘对她宫中的贞容实在太好了。”
“嫔妾都有些羡慕得紧了。”
“皇额娘喜欢,由她去,皇额娘宫中贞容,她疼爱些也是。”
“皇上,是,安贞容没了父亲,得太后娘娘庇佑也是一件幸事。”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皇上执着白子的手愣在空中,安比槐是罪臣,他也想不通为何皇额娘这般疼爱安贞容。
难不成还有什么他不知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