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暗卫们带丁尚下山时遇到了两个人,曾给大当家送过饭的那个暗卫认出其中一人是三当家,当机立断出手抓人。
没想到的是,另外一人武功不弱,轻功更不弱,交手几下带着三当家就跑了,暗卫们分出几个人追。
一人终究难敌数人,在数个暗卫的通力合作下那两人还是被抓住了。
本来暗卫们想将他们交给马子坤,但那位智谋卓绝的三当家哭着求暗卫不要将他们交给马巡抚。
他说他以前是个秀才,若是被马巡抚知道他在山上做山匪,还当上了三当家,他的秀才功名就要没了。
并且还说他有其他山寨的地形图,他可以将地图交给他们,换他会护卫的自由。
暗卫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正常来说抓到山寨的山匪都应该告诉马巡抚。
但三当家不但把自己说得十分可怜,还说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
最后众人商讨过后,把三当家和他所说的护卫带到了辉县。
他们回来时燕澄已经睡了,冷焱听到动静出来问清原委,让人先关着他们。
所以燕澄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事的。
不过上午他忙着把一件件礼物装车,没时间去看他们,听说三当家病得不轻,让人去请了一个大夫回来。
然后又让人去查三当家所言是真是假。
如果三当家以前真是秀才,后来被山匪抢到山上,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从冷焱那里知道三当家已经醒了,但还在发烧状态中,燕澄没管。
他要等下面人调查清楚三当家以前是不是秀才之后再去和三当家谈山寨地形图的事。
过了一天,去查失踪秀才的暗卫回来。
半年前卢阳确实有一个秀才被山匪绑上了山。
据说那人出身穷乡僻壤,是村里唯一的秀才,考上秀才那年才十六岁。
了解完情况,燕澄这才抬脚往关押三当家和护卫的地方去。
身为阶下囚,他们当然不可能被关押在好地方。
燕澄进府,直奔柴房而去,待看守的人卸下锁推开柴房门后,入目就见两个抱在一起的人。
不,应该说是其中一个人单方面抱着另一个人。
怕他冷吗?
注意到被抱着的那人脸颊红润得不正常,燕澄下意识想起冷焱和他说三当家之前喝过药退烧了,但昨夜不知为何又发起了烧。
显然,被抱着的人是三当家,他虽然身体发热但还有自主意识,听到开门声音撩起眼皮往这边看。
三当家残破的衣衫下缠着染血的白布。
燕澄猜测他反复发烧是伤口发炎引起的。
看过破烂衣服,燕澄视线上移,和正好抬眸的三当家对视几秒。
无法领会那双朦胧眼睛中蕴藏的深意,又打量起另一个人。
这个体格健壮的男人有着一双像狼一样的眼睛,此时这只狼仿佛见到了入侵者一般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警惕。
他的身上还穿着那身破破烂烂、染着不知是他自己还是别人的血的衣裳,依稀可见破布下的皮开肉绽。
看来他的人下手不轻啊。
燕澄理智地判断着,就算自身情况很糟糕,男人依然死死护着怀中人,可见他将三当家看得很重。
而将自己脆弱的脖颈交付给另一个人的三当家也全然信任着身后的男人。
从表面上看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好。
“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燕澄听到微弱嘶哑的声音,没有向前,只停在门口看着说话的人,不得不说这位三当家长相不错,是温文尔雅的类型。
“我是。”
燕澄虽有点颜控属性,但这份颜控也是看场合发挥的,针对两个阶下囚他可不会心软。
“你叫什么?”
“韩轩,我的名字是韩轩。”
三当家发着烧,嗓子也哑得厉害,但“韩轩”两个字却咬得很清晰,像是生怕燕澄认错了人。
韩轩。
这个名字倒是和卢阳失踪的秀才对上了。
燕澄:“你怎么证明你是韩轩?”
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其实很刁钻,一个人要如何证明自己是自己?
若是在现代,一个人有很多能证明自己是自己的东西。
身份证、学生证、学位证……都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但在科技落后的古代如何能找到这些证明。
而三当家的确证明不了他是韩轩。
他哑着嗓子说道:“可我真是韩轩,我以前住在……。”
从家庭住址,到认识的人,再到考试题目,人生轨迹说得极为真实又顺畅,不似作假。
说到最后他的护卫强行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
因为他嗓子里吐出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快要辨别不出说话内容了。
燕澄这时候已经对三当家的说辞信了五六分。
三当家说的种种过往和他调查出来的情况差不多。
而且三当家说话的时候情感很真切,不像是在说旁人的事,他的护卫表情也很冷静。
如果这样的表现都是演的,那两人的演技太牛了,燕澄表示佩服。
三当家此时的嗓子已经不能再说话了,燕澄没有迟疑地转身离去。
下午再来柴房的时候,三当家已经喝了药,嗓子好了些许。
燕澄进了柴房,直接问到关键问题。
“你说你知道其他山寨的地形图,那你为什么不用这个和马巡抚做交易,反而要和我这个无名人做交易?”
“你是秀才,若是你和马巡抚说明情况,他会妥善安置你的。”
这是燕澄想不明白的地方。
“不,如果我去和马巡抚说明情况,我身上的功名可能就没有了。”
三当家发着低烧,脸颊红润,他垂着眼睫的样子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怜兮兮。
他似是不敢看燕澄这个目光清明的人,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手。
“我被抢到山寨后,他们强迫我做了很多我不想做的事,我的手已经不干净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似有泣声。
“我知道我应该接受惩罚,可我家里还有四十老母,下面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如果我被抓入大牢的事情传出去,他们在村里会过不下去的。”
燕澄睫毛颤动,略有触动。
“求你不要将我们交给马巡抚。”
三当家撑着护卫的手臂,拖着病弱的身体颤巍巍地跪在冰凉的地上。
紧接着护卫也毫不犹豫跪下。
燕澄:……
燕澄最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下来求他,一见到他们这样他就头疼。
“你们先起来,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
知道燕澄对于不将他们交给马巡抚这件事很犹豫,三当家加码。
“我可以先将其他山寨的地形图给你。”
燕澄:“你就不怕我骗你?”
三当家拍拍护卫的手臂,两人眼神交流了燕澄看不懂的东西。
然后护卫就将三当家扶正,让他可以更体面地和燕澄谈话。
“马巡抚是在你的指点下对黑风寨出手的吗?”
燕澄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有否定,反而问为什么,看来在背后出谋划策的人真的是你。”
三当家感慨:“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我不如你狡猾,是我棋差一招。”
狡猾不是什么好词吧?
燕澄没说话。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对吧?”
就着身边的血腥味,三当家轻点自己的额头,笑了笑。
“其实在马巡抚来卢阳前,我就调查过他的往事,从推测出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的思维不够灵活,所以我认为他不足为惧。”
“就算程远山找的第一波杀手没成功杀掉他也没关系,马巡抚不会是黑风寨的大患,但没想到这次黑风寨还真就栽跟头了。”
“所以我猜测他的身后有人指点。”
三当家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反倒是担心起了别的事:“你年轻的出乎我的意料,大夏有你这样的人存在真是可怕啊!”
“你们不是大夏人?”
燕澄抿着唇,察觉出三当家话里的不寻常,这种口吻听上去很容易让人往另一处想,目光锐利地打量两人。
然而未看出什么。
中原地区主要有两个国家,大夏和南幽,两国人皆是中原人长相,衣着也相差无几。
两国人站在一起如果不说,很难分辨出谁是是哪国人。
“我可没这么说过。”三当家矢口否认。
他说了一圈,又绕回刚才的话题:“像你这样有能耐的人不会随意欺骗旁人,而且我也没什么值得你欺骗的价值吧?”
燕澄沉默片刻,道:“关于将不将你们交给马巡抚的事我不能立刻给你回答,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三当家侧头望向护卫:“找大夫给他看看。”
“殿……不,我不用,您不用管我的。”
“那你要我看你去死吗?”
三当家手无力地抓着护卫的领口。
全身都是伤,有些地方甚至在渗血,再这样下去玉霖会死的。
“你是我的心腹,在我死前你不能死。”
燕澄:我是不是不该在这?
三当家朝他要纸笔,燕澄吩咐下去,很快有人拿纸笔,和研好的墨来。
三当家趴在地上写,落在纸上的字每个都疲软无力。
停笔后他没动,等大夫进入柴房燕澄才拿到写满了字迹的纸。
燕澄目光冷凝,从上到下看了遍,无法确定真假,转头交给了一名暗卫:“给马叔父送去,让他看看这东西有没有用。”
“如果是假的……”
三当家接话:“绝对是真的,如果不真,我随你处置。”
对上三当家淡定的眼神,燕澄温温柔柔地说完那段话:“如果是假的,你就去和马巡抚说吧!”
三当家表情更凝重了。
智谋卓绝、表里不一、心狠手辣,此子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