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珉渊冷淡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桉桉脸上，稳住她有些发软的身体，看向裴叙时，他的脸上带着某种令人无法直视的锐利。
“周......”
见他直直往后看，表情冷漠又危险，桉桉睫毛颤了颤，生怕他要做出什么来，刚准备开口喊他。
“你喝酒了。”
周珉渊弯下腰，伸手，不容置喙地抬起她的下巴，冷峻的面容靠近她，几乎是要亲上她的距离，几秒后又撤回去，语气平静中透着几分危险。
他手上带着一股冷气，桉桉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轻抿了下唇，点头承认：
“喝了一点点，不多。”
她停顿了下，道：
“你的手......好冰。”
周珉渊静静看了她两秒。
他应该把手拿下来的，还应该跟她说声抱歉。
可他没有这样做。
或许是久违的愤怒和从未感受过的妒意冲击了他的大脑，他不想、也不愿意再在她面前装出那副温和的模样。
他没有松开手，拇指从下颌往上慢慢移动到唇角，又移到中间的位置，轻轻摁了摁，又擦至唇角。
明明表情和平常一样平淡，可那双眼里的冷漠与不平静几乎都快透过镜片溢出来。
“今天的颜色也很适合你。”
“下次如果还想来，我可以陪你一起。”
桉桉：“可......”
周珉渊打断她，似乎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我有时间，你甚至不用问小五，”
他松开手，离开之前手指在她的脸蛋上微微滑动了一下，继续道：“只要你来找我，我都有时间。”
桉桉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她确实不喜欢主动找他，一是正好最近期末周她要复习考试，二是他有时候挺让她害怕的。
尽管她能感受到，她现在对他来说有些特殊。
她也并不排斥这种特殊，甚至为之高兴，因为她越特殊，就意味着她的任务越接近成功。
为此，她愿意暂时多哄一哄他。
桉桉主动挽起他的手臂，向他介绍起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宋佳乐，
“这是我的舍友，我跟她一起来的。”
“其他的......我们回家再说。”
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
周珉渊没说话，只是目光转向了裴叙，大有一副就在这谈的意思。
桉桉急了，一直待在这是想跟裴叙吵架还是打架？
是他能打的过裴叙还是裴叙能吵得过他？
她给宋佳乐挤了挤眼睛，使了个眼色，硬拽着男人往外走。
宋佳乐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朝她点了点头。
“我帮你跟导员请假，你去忙。”
周珉渊任由她拉着，不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桉桉拉着他刚走出酒吧，眼见着小五就在不远处候着了，还没等她松一口气，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从他们背后响了起来。
“先别急着走啊，我们也谈谈？”
身边人一下子停了步伐。
桉桉感觉自己脑袋一阵眩晕，她回过头，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周珉渊的衣袖：“裴叙，你到底要干什么？”
说完裴叙，她又偏头看了看周珉渊，声音轻柔了不少，水润的眼眸巴巴地望着他：
“你跟他有什么好谈的嘛，他都成为前任了，他能说什么好话......而且，他打架很厉害的......你要是打不过他受伤了怎么办...”
听到最后，男人眸光轻轻动了一下。
桉桉觉得自己劝说有效，还想继续说些。
裴叙那混蛋像是长了千里耳一样，眯着眼眸朝她笑笑，
“宝贝，你在我面前，跟别的男人说我坏话，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
“.........”
桉桉握了握拳头，想打他的意愿第一次这么强烈。
“你闭嘴。”
她做口型提醒他。
裴叙轻笑一声，“我凭什么闭嘴。”
他往前走了几步。
“我就想谈谈，不跟他打架。”
桉桉人麻了，她摆烂似的松开了男人的手臂，抬头问他：“......你要去吗？”
他的视线落在周珉渊身上，眼神中隐隐带着几分挑衅：“周先生，不介意我们聊聊吧？”
周珉渊垂下眸，思考了几秒钟，问了桉桉一句话：
“我要是受伤了......你会怎么办？”
桉桉正头疼着，没想到他会冷不丁问她这个问题。
她几乎是下意识道：“你要是受伤了......我当然是让小五送你去医院呀，”
“受伤很严重的话，我肯定会心疼的。”
“所以你不要跟他打架。”
周珉渊望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又继续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那他呢，他要是受伤了呢？”
“......”
他指的自然是裴叙。
桉桉沉默两秒。
说实话她现在觉得裴叙已经和疯了没什么区别了。
他但凡能保持当初分手时的一点点冷酷的样子，她都会觉得他很正常。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裴叙的视线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也想知道她的回答是什么。
小狗也是需要感受到来自主人的关心的。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压力莫名其妙就落在了她头上。
桉桉抿了抿唇，瞧了裴叙一眼，看到他目光灼灼的样子，飞快地移开视线，干巴巴道：
“......他要是受伤了我就打120...只要死不了就行。”
她自以为自己这句话很刻薄很冷漠了。
却不想裴叙听到这句话却是突然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透露出高兴的意味，
“就算死了我也要狠狠地缠着你，”
“就要做你的小狗。”
...............
...............
周珉渊最终还是答应跟裴叙谈谈。
桉桉没有被邀请。
她揉了揉太阳穴，望着他们逐渐变小的背影，眼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几分担忧。
倒不是担心他们会出事，她是担心两人谈完，周珉渊会变得像裴叙一样疯。
“夫人，外面风大，您上车等吧。”
小五手上捧着一杯热可可走到她面前。
桉桉盯着他看了两眼，敏锐地察觉到他改了对她的称呼。
不知道他这样喊她......是不是通过了周珉渊的许可。
小五被她这样看着，身体僵了一下，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看了。
他一直是觉得她漂亮的，乖乖坐着柔声细语说话的时候是一种漂亮，面无表情认真看着你的时候是一种漂亮，笑起来眼眸弯弯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漂亮。
“怎......怎么了，夫人？”
桉桉接过热可可，轻轻抿了一口，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她朝他笑了笑：“没什么，谢谢你，小五。”
她轻声道了谢，又回头看了一眼周珉渊和裴叙离开的方向，还是决定坐车上等人。
A市的冬天是湿冷的，那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冰冷。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桉桉捧着热可可捂了会手，直到感觉暖和些才把外套脱下来，整齐地放在一旁。
她余光瞥到桌子上那几份摆放杂乱的文件，目光闪了闪，问道：
“小五，你不是说他晚上还有个会要开吗？”
“怎么突然跑来这里找我呀？”
小五：“是这样，晚上的会议被推迟到明天早上了，先生原本是打算去学校接您的......但是，”他停顿了下，“给您打了电话后发现您不在学校......就找到这里来了。”
“......”
她幽幽叹气。
所以说她是真的背，这都能被抓着。
“小五，这些文件我能碰吗？”
小五回头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是可以的，夫人，这些您都可以随意看的。”
桉桉点了点头，即使小五说她能随便看，但总归还是不太妥当，她只是将翻开的文件合上，放到一旁摆好。
周珉渊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女孩背对着他，一部分垂下来的柔软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地前后晃动，另一部分发丝则是乖顺地待在原地。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百褶长裙做内搭，腰部是收紧的，两条腿搭在车座上，露出纤细雪白的脚踝。
因为坐姿不太端正，贴身的针织布料在侧腰处堆叠了浅浅的褶皱。
周珉渊眼神深了深，又克制般地敛下了眸。
他开门时带了点寒意进来。
桉桉有所感地扭头，见他立在车门前，拖着裙摆往里挪了挪。
“快进来呀，外面好冷的。”
男人高大的身形坐进车内，车门关上的瞬间，那股冷气也紧跟着被隔绝在外。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刚一坐下，桉桉就凑到他身边，忍不住地发问。
她实在是好奇。
周珉渊扯了扯领带，眉眼低垂：“没什么，普通聊天。”
他语气平静，但她才不信。
她眨眼，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神闪了闪，
“......我帮您解开吗？”
周珉渊略微一顿，视线淡淡地望向她。
他没阻止，桉桉倾着身子，迟疑了两秒，还是伸手去碰了他的领带。
安静了没两秒，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忽的抬眸，水润的双眸盈盈地望着他，
“我就一个问题，就一个......他有没有在您面前胡说八道呀？”
周珉渊对上她的眼睛，看清她眼底的不安，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手掌覆上她的手背，神色平静无波澜。
“你很担心他在我面前说些什么吗？”
她似乎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双在灯光下依然盈润明亮的眼睛先是盯着他看了两眼，然后略略垂下了眸，那张向来乖巧温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诱惑的姿态，
“您希望听到什么答案呢？”
“我当然担心了，他要是在您面前说我坏话，破坏了我在您心中的形象，那我要怎么办呀？”
周珉渊额角跳了跳，掌心相触的地方似乎有些发烫。
她跟他说话经常用这样的语气，勾人一样的语气，轻轻的，慢慢的，像是撒娇。
她跟其他人说话也这样吗？
他动了动眼皮，目光沉甸甸的，意味不明，
“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什么样的形象？”
“这个要问您自己呀，您觉得我是什么样的，我就是什么样。”
她弯唇，朝他浅浅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问道：
“您喜欢我吗？”
周珉渊喉结微动，额角跳动地更厉害了。
她就这么直白地、没有任何铺垫地问了出来。
承认他喜欢她会有什么后果呢，像裴叙一样变成她的小狗吗？
甚至裴叙为此自得，要跑来他面前炫耀一番。
周珉渊是骄傲的，他也有骄傲的资本，他习惯让别人低头，而不是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展露在他人面前。
沉默的气氛在车内蔓延开来。
桉桉的心跳得厉害，她知道这种问题问得有些冒进，但这种氛围下......她总觉得这个问题很适合问出来。
“这个您不愿意说的话，也是没有关系的。”
她轻声说着，从他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没有看您的合同，只是想着放整齐一点您看着可能会舒服一点，谢谢您让小五准备的热可可......”
她这时候的语气，里头那种诱人的色彩就完全消失了。
平平淡淡的，像是在汇报工作一样。
“我不会问您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周珉渊使劲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他的眼里带了某种难言的晦涩幽暗。
他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薄唇轻启，“可以问。”
“你可以问。”
他又重复了一遍。
桉桉眼皮跳了一下，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总觉得事情的走向好像有点超出她的想象。
不该是这种......这种强硬的姿态...
她不自觉地避开与他注视，抿了抿唇，用正常语气道：
“问您，您又不会回答我。”
周珉渊盯着她，眼眸越发幽深，温热的掌心将她整只手包裹在里面，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沉声：“你可以再问一遍。”
“......”
桉桉退缩了，她眨了眨眼，眉轻轻拧着，
“您一直反问我，像教训我一样，我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