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去你的吧?”,钟志远笑了,纠正道,“不是去你的吧,是去你那儿。”
阿琳娜羞涩地笑了。
这夜阿琳娜又留了下来,教钟志远俄语。
连续两天的广告震动了哈尔滨,大张旗鼓地广告招聘时装模特在国内是首次,待遇之高更是令人咋舌,一时成为哈尔滨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俺的个娘唉,1000块一个月呢!哎呀妈呀,顶我两年工资!这天底下咋有这好事呢?”
“这还不算啥,选中了就给家里一万呢!我的个乖乖,这谁家有这福气啊?直接万元户呢!”
“可不,你去了不愿意干,人家还飞机送你回来,不要钱,老贴心了!”
“啥事不干,扭扭胯步肘子,钱就到手了,搁我我也去!”
“拉倒吧,滚犊子,瞅你那地缸样!”
“可不,人家要求也高,至少得1米75,还得腿长,皮肤水灵,啧啧,那得多俊啊!”
“损色,别流哈拉子了!”
3月4日这天,正是周日,哈尔滨宾馆好像在举办美女大会,不计其数的美女迈着大长腿在家人陪伴下,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光哈尔滨,还有从周边省市来的。
朱经理一脸喜色,宾馆这下风光了,这比花巨资打广告效果还好啊。
钟志远对应聘的要求十分苛刻,身高、长相、肤色,特别是腿占全身比例,广告上都写得清清楚楚,目的是让受众自我筛选,免得一下子蜂拥而来,那得累死傻小子。
饶是如此,依旧来了不下1000人,吓了他一跳,朱经理同样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宾馆是待不下,只好在外面排起长队来,队伍一直排到中央大街上。
黑龙江电视台派了个摄制组在现场报道,这是钟志远没想到的意外之喜。《黑龙江日报》和《哈尔滨日报》也有记者现场采访。
本以为很平常的一场招聘,竟然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钟志远发现,现场有人在追逐。
“干哈不好,非要去干模特,在台上扭胯胯肘子,丢不丢人?”
“这说出去咱老脸往哪搁啊?”
很飘逸的一个女生,被家长追着苦口婆心地劝说。
“咱回吧,护士不干了,姑给你介绍个好单位!”
小姑娘倔强地,硬是站着不动,双方就拔起河来了。
钟志远发现,不止小姑娘一家,不少姑娘被家长硬拉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小姑娘有着一双灵气的眼睛,钟志远甚是喜欢。
“叔叔,阿姨!”
钟志远走过去,对家长说:“你们看上千号人来应聘,你家姑娘选不选得上还不知道呢。”
他出手来了招激将法。
“你谁啊?凭啥说我闺女选不上?咱不稀得去。”
钟志远哂笑道:“待遇这么好,打着灯笼都难找,还有人死活不愿意。放着女儿的大好前程,非要拴在裤腰带上,啧啧……”
小姑娘听到钟志远的话,像遇到救星,对家人说:“妈,姑,人家说得对,你们不让我去,我恨你们一辈子。”捂着脸蹲地上作势哭起来。
那两个女人狠狠地瞪了钟志远一眼, 蹲下去劝解。
钟志远笑笑,走了。
人一批批放进宾馆,钟志远凭第一印象,高效地初选出了三百人。
他很高兴,那个小姑娘也在其列。小姑娘一看到他就惊喜地“咦”了声,他只冲她微微一笑。
她妈和她姑冲他尴尬地笑了下。
三百名佳丽和她们的亲人把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许多家长站在过道上,等着复试。
“听说来了上千人呢。”
“听说过了复试,还有最后一关呢。”
“哎呀妈呀,这比考大学还难呢。”
家长们焦急地等待着,通过闲聊来化解内心的忧虑。
朱经理在众人的注视下,神采飞扬地走上台,扶了下眼镜,对台下说:
“各位姑娘,恭喜你们通过了初试,接下来是更严格的复试。我是宾馆经理朱永顺,我先向大家介绍花儿制衣的钟志远先生,”朱经理手掌指向钟志远,大声说:“钟志远先生在《中国青年报》、《辽宁青年》、《诗刊》、《人民文学》、《当代》、《收获》等报刊杂志上先后发表多首诗歌,他是国内冉冉升起的诗人,有句话大家指定听过,”他声情并茂地吟诵,“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台下响起热烈的议论声,他向大家鞠躬,没忘给自己加戏,“哈尔滨宾馆欢迎大家常来常往!”
诗人的身份给了佳丽,特别是家长们吃了颗定心丸。
会议室一阵喧哗。
钟志远接过话筒,微笑地看向台下。
“模特是美好的职业,它传递美,是美的传播者!”
钟志远的话获得热烈的掌声,是对模特的至高赞扬。佳丽们对将要从事的职业,心里涌现出神圣感,家长听了他的话,对模特也有了新的认知。
“如果有人认为干模特是不自重,那他就是个思想龌龊的人!”
钟志远的话再次获得佳丽们热烈的掌声。有些家长脸色不好看,那个小姑娘的妈和姑尴尬得都不敢看他。
“我想对家长说的是,今天你不情不愿,明天你后悔莫及。”
家长们理解和接受能力不同,表情各异。
复试在小房间进行,一个女服务生作为助理,一旁做着记录。
流程很简单:脱衣服,走两步,合适的填履历表。
看似简单,其实很难。
在不开放的年代,女孩子夏天穿裙子都要盖住小腿。现在要当着陌生男人的面脱衣服,穿着短衣短裤,岂不要她的命?
有羞答答的,有很麻利的,性格不一的姑娘们,一个个按要求脱了外衣,站在钟志远面前。
立正,然后在音乐声中随着乐点忽缓忽急地走上一圈。
这一圈可真不好走,有姑娘迈右腿还是迈左腿都成了问题,许多姑娘不知道眼睛该看哪,有低着头的,有侧着脸的,有左脚绊了右脚摔倒的,滑稽得让钟志远没办法不笑。再想到《卖拐》上被忽悠的厨子,笑得更厉害了。
那个眼睛灵气的小姑娘大大方方地脱掉厚重的衣服,看着钟志远甜美一笑,像个小鹿在音乐声中跳跃。
钟志远嘴角含笑地看着她,心想果然没看错她。
身上有明显斑块的,乐感差的,两腿不直的,都被淘汰。
钟志远拿到30张履历表,感觉沉甸甸的,这可是真正百里挑一的精英。
终试,是最严格的身高、三围测量。
钟志远此时心情也略有些紧张,不知这三十分履历还能剩几张?此行能不能圆满?
颇有灵气的小姑娘还在名单中,这是他唯一的欣慰。
胡梅梅,护士,20岁。
佳丽们的家人们全程参与,现在,跟钟志远一样,都有些紧张,就差最后一步了。
胡梅梅的妈和姑虽然起先是不情愿的,但到这时候了,也紧张起来了。不管怎么说,自家闺女选上了,就是不去,在街坊邻居面前,那家伙,也倍有面子。
量体在一个封闭的空间进行,由两个经钟志远新手培训的女服务生测量。
很快,三十份履历表载着身高、三围和腿身头身占比数据,又一次回到钟志远手里。
一个女服务生悄悄在他耳边说:“有个叫胡梅梅的,身上有狐臭。”
狐臭?钟志远皱了皱眉,见女服务生脸露嫌弃之色,冷声道:“我知道了,你不要声张。”
胡梅梅此时心里七上八下的,刚才女服务生对她说:“你有狐臭,我得告诉人家,可能不会要你了。”
服务生只是猜测,但在胡梅梅心里投下巨大的阴影。在学校,在医院,都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厌恶的眼神,刻薄的话语,充斥在她脑海。
紧张使她的腋窝渗出了汗液,她自己都闻到了那股难闻的味道。
她握着双手,死死的。
她妈妈和姑姑以为她不舒服,关心地询问。
钟志远反复地比对着数据,用铅笔做着记号,勾或者叉,有时候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生怕自己错了。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依依不舍地放下要淘汰的履历。
他拿起胡梅梅的履历表,各项数据都那么优秀,他毫不犹豫地打了个勾,放在录取的那堆表里。
狐臭算什么?只要你肯努力,那就让我们臭味相投吧!
最后,留在手上的还有10张履历表。
“刘红梅,李晶晶,……你们可以走了。”
胡梅梅听着一个个被淘汰的名字,心都快蹦出嗓子眼。
名单念完,都没她的名字。
“妈,姑,没我的名字吧?”
她确定没有她的名字,可怕漏了,紧张求证家人。
“没有,咱闺女这么俊,他不选你,他眼瞎啊?”
她妈妈拍着她的手,呵呵地笑,骄傲地说。
那20名佳丽,有的哭成泪人,不肯走,求钟志远收留。
钟志远心里很矛盾,放在别的模特队,她们都是优秀的。但在他这里,很遗憾,他要的是超模潜质的人。
他狠心地送走那20名佳丽,将10名佳丽请进了会议室。
叶小雨,曾是舞蹈演员,李雨菲,排球运动员,洪珊,幼儿园老师,陆雅芳,纺织厂挡纱工,梅红,小学体育老师,苏倩文,游泳运动员,唐婉婷,篮球运动员,曾小倩,服装厂裁剪工,刘雯丽,击剑运动员,胡梅梅,护士。
10名身材、相貌、气质俱佳的姑娘站在钟志远面前,他像看到宝贝一样看着她们,把姑娘们都看害羞了。如果不是钟志远诗人身份的光环,都觉得他别有用心。
姑娘们忐忑地看着他,生怕他说还有最后一关。
“你们是最棒的,你们被录取了!”
当钟志远说出这句话时,姑娘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谁的青春没有梦想?
她们激动得跳了起来,欢呼起来,甚至哭了起来。她们和家人拥抱在一起,说不出话来。
最激动的要数胡梅梅,她知道钟志远一定知道她有狐臭,但他还是录用了自己。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对得起他这份信任。
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都纷拥上来,新晋诗人哈尔滨招聘模特,这是一大新闻。
电视台记者给钟志远做现场采访,围着一群报社记者。
“作为一个诗人,你为什么开办企业?”
记者提了个看似平常,却暗藏玄机问题。
“我说过,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想尝试不同的生活。”
钟志远微笑着,轻松地回复。
“你不觉得,这是不务正业吗?”
记者不客气地追问道。
“以美传美,让人更美,让世界更美,我认为这是崇高的正业。光会作诗、写文章,那是能力所限。”钟志远说得文雅又霸气。
“花儿制衣才刚建立,为什么急于招聘时装模特?”
记者问了更刁钻的问题,甚至说不礼貌。
“为了美的事业,我们迫不及待。花儿模特队是国内第一支厂级,也是第一支非国有的时装模特队,不久的将来,你会看到花儿制衣许多的新闻,组建花儿模特队,只是其中的一条。”
钟志远趁机做起了广告,没有让记者牵着鼻子走。
“你为什么不远千里,来哈尔滨招聘模特?”
记者不再逼迫式提问,改了亲和路线,是一名很专业的记者。
“因为哈尔滨姑娘美!”
钟志远眉眼都是笑意,感谢记者的提问,想必哈尔滨姑娘会非常满意。
采访结束,钟志远主动与记者们打招呼,派发小红包。经验告诉他,这样的俗套很重要。
朱经理也不含糊,好烟好茶地招待记者们,直到将他们送走。
不花钱出风头的事,他总算赶上一回,让员工全程拍照,记录下这难得一回的场面。
二楼的餐厅,朱经理专门为钟志远布置了三桌,10位佳丽和她们的亲人都留下来共进晚餐。席上满满当当的酒菜,姑娘们和家人见这样丰盛的晚餐,都是欢天喜地的,足见钟志远对他们的看重。
钟志远和十位佳丽坐一桌,仿佛大观园聚会的贾宝玉,莺莺燕燕围着他,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他正想说什么,进来一个金发碧眼,身材曼妙的外国女人,在姑娘们惊愕的眼光中,径直站到了钟志远身边。
阿琳娜找来了,钟志远朝她笑笑,让服务员加座。
家长们不明就里,议论纷纷,惊讶于“花儿制衣还有外国人”,觉得这单位不错。
为了让大家熟悉起来,钟志远和姑娘们玩起了“开火车”的游戏,火车不是开向某个地方,而是开向某人,规定可以开向任何人,但两个人间不能重复。
“钟志远的火车要开了。”钟志远给姑娘们打样。
“开哪去?”姑娘们问。
“开向……胡梅梅。”钟志远看了下姑娘们,选择对面的胡梅梅,他是有用意的。
胡梅梅愣了下,没想到隔了这么多人第一个就是自己,心里一激动,忘了说词了。
姑娘们拍着巴掌起哄,让胡梅梅表演一个。
胡梅梅没办法,来了一小段《红灯记》。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胡梅梅字正腔圆,博得大家的喝彩。
“胡梅梅的火车要开了。”胡梅梅表演完,游戏继续。
“开哪去?”
“开向刘雯丽。”
“刘雯丽的火车要开了。”
“开哪去?”
“开向曾小倩。”
“曾小倩的火车要开了。”
“开哪去?”
“开向唐婉婷。”
“唐婉婷的火车要开了。”
“开哪去?”
“开向阿琳娜。”
阿琳娜正在看笑话,哪想到会落自己头上?被钟志远一推才明白,结结巴巴地说:“火车开阿琳娜……”话一出口,姑娘们大笑起来,阿琳娜一脸羞涩地看着钟志远,好难为情。
“你也不怕被压死!”钟志远嘲笑道。
阿琳娜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用俄语唱了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熟悉的旋律,大家一起唱了起来,成了中外小合唱,别具一格。
游戏下来,大家熟悉不少,氛围融洽起来。几杯酒下肚,更是热闹起来。
家属们看孩子们游戏玩得热热闹闹的,他们相互间敬酒,慢慢热络起来。
“你家种君子兰了没?”
钟志远正好端着酒过来,听到家长们在聊君子兰,猛然想起君子兰事件,现在正是君子兰炒作的高峰期,明年最高峰一盆君子兰值14万,号称“绿色金条”,但也就在明年六月,一落千丈,炒作的人血本无归。
“君子兰原本非洲南部的一种野花,前几年也不值几个钱。为什么忽然就身价百倍?现在几千,上万,甚至五、六万一盆?”
钟志远的话引起了家长们的思考。但他们琢磨不透里面的道理。
“如果想借君子兰发财,千万注意,明年这个时候,最迟不过五月,全部卖掉,否则,全砸手里,血本无归。”
钟志远很笃定地说,家长们惊讶地看着他。
他不多解释,只淡淡地笑,再三叮嘱:“千万记住我的话!”
毕竟这些都是他的员工家属,不想让他们倾家荡产。
是夜,阿琳娜像躺在荷花上的何仙姑,向钟志远展示她完美的曲线。钟志远虚心地向她请教俄语,他的手放在她双峰上,问:“这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