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砍断拴在马鞍上的绳索,又将那串儿姑娘一个一个的解开,让她们抓紧时间逃走。
只是,那些姑娘似乎是吓坏了,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本能。
即使没有了绳索的束缚,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瑟瑟发抖。
林墨见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很想温声劝慰,仔细开导。
只是时间紧迫,下一波敌人随时可能会出现在巷子口,她不能浪费时间。
于是,林墨只能下狠手,照着脸,给了每人一巴掌,试图把她们打醒。
一巴掌不够,那就两巴掌。
终于,姑娘们纷纷清醒了过来,顶着越发红肿的脸颊,惊恐地四散逃去。
林墨将马匹都收了起来,拿出武器,小心翼翼地往巷口走去。
脚下的地面渐渐地出现散落的血迹,越往外走,血迹越多,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重。
走到巷外时,血腥味已经浓重得呛鼻子,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成一堆儿。
他们都是青壮年男性,每个人的身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伤,甚至有不少人身首异处。
放眼望去,还有更多的尸体散布在外面的大街上。
不远处,有大股的骑兵在不断地巡逻。
主街的小广场上,堆放着他们从各处搜刮出来的财物和人口,有一大队兵丁守卫在那里。
各个巷子里都有不同的小队在进进出出。
不停地有金银细软和一串串儿的女人和孩童被送到那里。
林墨趁着没人发现,赶紧退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她快速修复好在战斗中被破坏的一部分掩体,然后抓紧时间吃饭睡觉。
她要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态,做好迎接下一波战斗的准备。
就这样过了三天,林墨连着杀了六个小队,共二十四个人。
第一天上午、下午各有一队,第二天变成了上午、下午各有两队。
所有小队全部都有来无回,成了她的刀下亡魂。
可能是在这条巷子里消失的小队太多,在第三天,他们竟然两队组成一队。
每一队足有八人,后面不远处还坠着另一支八人队,随时策应前面的八人队。
见此,林墨只能无奈地放弃行动。
第四天,鲜卑的大部队满载着劫掠来的粮食布匹、金银细软和大量的奴隶,撤退了。
又等了两天,林墨才敢从藏身之处出来。
平静祥和的安定郡已经不复存在,整个城池都被这场一边倒的战争给彻底摧毁。
入目是满地的尸体,尸体下四处蔓延的血迹早已经干涸。
有幸存者在尸山血海中不停地穿梭,哑声地呼唤着自己亲人的名字。
大部分街道两边的房屋,几乎没有完好的,到处都是烧灼过的痕迹。
放眼望去,随处可见已经烧光了门窗、房梁和屋顶,只剩下被火焰燎得黑黢黢的土墙。
还有些不够结实的砖石房屋,在被灼烧后,主梁变形滑移,又冲垮了外墙,将房屋彻底变成了土堆。
全木质结构的房屋,更是被烧毁得彻底。
基本上只剩下了一个黑乎乎的框架,绝大部分的配件都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位置偏僻的房屋,虽然躲过了火焰的灼烧,却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大门歪倒在地上,满是污迹和凌乱的脚印。
砖石或者土坯垒成的院墙,也不再完整。
有的是坍塌了一段,有的是在中间破了一个大洞,有的则是直接变回了一堆碎石或者土砖。
窗户上的窗纸已经破碎,上面还有几道被喷溅上的血迹。
窗扇整个掉了下来,只有一个角还顽强地与窗框连在一处。
在西北风的吹动下,晃晃悠悠地拍打着墙面,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屋子的主人坐在坍塌的废墟上,默默地望着前方,只是眼神却没有焦距。
他身边的妇人一边不住地哭泣,一边费力地扒拉着大块的土砖,想要将多年省吃俭用积攒的家当从废墟中抢救出来。
还有妇人衣衫凌乱地瘫坐在街道边,抱着自己孩子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另有几个妇人陪在身旁,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一边抹眼泪。一边大骂胡人不做人。
很多青壮、老人和幼儿都在这场大屠杀中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还有很多半大的孩子和年轻姑娘被这些鲜卑蛮子抓走,作为奴隶和两脚羊。
活着的人十不存一。
即使这样,幸存的大部分人也都遭受了鲜卑人的毒打,全身上下都带着淤伤,有的人甚至断了胳膊,断了腿。
凄厉的哭嚎声穿透了城池上方的血色天空,整个城池都陷入了巨大的伤痛之中。
初冬的风,很快就会让人从外到内的冷下来。
在生存面前,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留给悲伤。
幸存的人们,在埋葬了自己的亲人之后,又一起埋葬了没人认领的乡邻的尸体。
接着,他们拿起从废墟中扒拉出来的,仅有的家当,约着幸存的乡邻,互相搀扶着踏上了艰难的求生道路。
林墨也收拾出了一个小包袱,背在身上,默默地坠在队尾,跟着逃难队伍一起往城外走去。
穿过带着刀削斧砍痕迹的城门,逃难队伍离开城池,踏上了通往雍州的官道。
大家在安定郡的界碑前纷纷驻足,不自觉地回头张望。
整个城市已经变得焦黑,残破,再也看不到一点从前的样子。
这曾经是他们一直生活的地方,有的人甚至这一生中都从来没有走出过这座城池。
一股悲凉的情绪渐渐地从胸中升起,冲上脑门,使人眼眶发酸,鼻腔发胀。
渐渐地,人群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一时间,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哭泣声慢慢变大,最终连成了一片高低起伏的乐章。
小孩子依偎在家里大人的身旁,眼神中满是不安与彷徨。
他们不知道大人为什么哭,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家里大人那宽厚温暖的手掌,跟着一起哭嚎起来。
似乎只是过去了一会儿,又似乎是过去了许久,哭泣声渐渐地弱了下去。
人们纷纷地用手抹掉眼泪,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曾经的家园,毅然转身,迎着咸蛋黄一样的朝阳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