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三小姐接受哪个身份的慰问,便是哪个。”
暮颜摸着下巴,点名道:“那便让牧云卿来慰问一番吧!”
牧云卿笑了笑,问:“你想让我怎么慰问你?”
暮颜勾勾手道:“你过来。”
“做什么?”牧云卿朝她走近几步。
“给你看个东西。”暮颜从枕头下拿出块图纸,平铺在桌上:“可还记得这个地方?”
牧云卿垂眸望去,回道:“记得,这是松明寺外的那条小道。”
暮颜点点头:“那日我追黑衣人的时候,见他消失在崖间,我怀疑那里有暗道,不然他不会逃的那样快。”
“暗道?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牧云卿道:“但你也该清楚,那人轻功不差,逃跑于他而言不过是件易事。”
暮颜蹙眉道:“可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若只是单纯凭借轻功逃脱,为何要专门选在那处崖边?而且当时他明明可以直接将我解决,却只是一味逃窜。”
牧云卿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沉思片刻后说道:“也许他有所顾忌,怕暴露身份或者引出其他麻烦。不过既然你怀疑有暗道,我改日带人去探查一番。”
“正合我意。不过……”暮颜叮嘱道:“此事需得秘密进行,若是被其他人知晓,只怕横生枝节。”
“好,都听你的。”
“牧大人倒是好说话的很。”
牧云卿道:“你为大理寺出谋划策,我又怎会不听?”
“那我说娶你,你听不听?”暮颜笑的有几分狡黠。
“不听,”他正色道:“莫要再提这些。”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暮颜问道:“黑衣人审的怎么样了?”
“逃了。”
“逃了?”暮颜追问道:“怎么逃的?”
她想不明白,大理寺那样的刑罚之下,黑衣人如何能逃脱?除非有人劫狱。
想到此处,她抬头看向牧云卿:“大理寺被人扫空了?”
“算是,”牧云卿宽慰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们会将他抓回来。”
“这不是抓不抓的问题,那人好生狡猾,招式快到让人看不清。而且他根本不怕死,你如何去追?便是追回来,你又能如何?遇到这种人,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从未见过像他那般不怕死的人!”
“那天我剑就架在他脖子上,他丝毫不怕,抢过来追着我就是一顿毒打,奶奶个腿,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被他逼进雪窟窿里,好不容易爬出来又被他追上,难缠极了,眼看着就快要死了,竟然还强撑着在我腰上补一剑,宁死也不愿放手。”
暮颜叹道:“罢了,如今抓不抓都不重要了,只求他别再出手伤人。”
牧云卿静静听着,过了半晌,才道:“我会将他抓回来,不让他继续伤人。”他丢下这句话,就开门离去。
屋里又静了下来。
暮颜见他这般举动,倒也不觉得奇怪,牧云卿性格多变,她还是了解的。
但是,这也没人惹他啊!
她话太多了?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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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正堂
牧云卿将信件递给暮云烟,恭声道:“这是沈大人让下官交予您的,请您过目。”
她拆开信读了几行,面色越发凝重,“此事当真?”
“不知丞相大人说的是哪件事?”
“张寻彧私藏死士这事,”暮云烟问:“沈忱溪没告诉你?”
牧云卿眸色一惊:“张寻彧私藏死士?”
“既是不知道,便也一道看看吧。”暮云烟将信塞到他手里,吩咐道:“我要进宫一趟,若此言不虚,今夜子时带着沈忱溪来见我。”
“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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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
裴玄提着药往回走,人来人往间,忽的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步子迈的欢快,一袭鹅黄色锦袍在人群里极为惹眼,动作也是十分引人注目。
她甩着手往前走,玉冠竖起的长发随着动作高高扬起,腰间环佩叮当作响。
不用想他也知道,那人是萧冉。
正欲收回视线,一侧眸就瞥见萧冉身后的贼人堂而皇之的顺走了她的钱袋。
偏偏萧冉还一无所知,自顾自的朝斗鸡场跑去。
裴玄断不会追上去提醒她,在她眼里,他裴玄如今不过是个死人。
死人怎么会出现在白日里?自是不能,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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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鸡场
萧冉大摇大摆的走进场里,豪气道:“把你们场里最威风的公鸡抱出来,我今天非要狠狠赢上一把!”
“好嘞!”老板笑道:“您随我去看看,今日这公鸡可是厉害的很,保管你赢!”
萧冉拍拍她的肩膀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办事,您就尽管放心吧!包您满意的!”老板领着萧冉将场里最贵的公鸡都看了一番,恭声道:“您看您喜欢哪一只,我给您抓来!”
萧冉将场里的公鸡扫视一遍,指着角落里那只黑公鸡,开口道:“我要那只!”
“殿下真是好眼光!”老板谄笑道:“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与殿下您真是配极了!果然尊贵的人,不论什么东西,都得配最尊贵的才是!”
“嗯,”萧冉点头道:“快些给我抓来,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开始赢了!”
“得嘞!”老板伸手抓住黑公鸡的脚,提溜着送到萧冉怀里,“殿下,您接好了!”
萧冉接过公鸡就兴冲冲的朝楼下跑去。
楼下人声鼎沸,足足斗了三场。
她将公鸡举在头顶,高声道:“我的黑将军,谁敢来战!”
人群中一片唏嘘。
“哦哟,镇店之宝哦,谁敢跟她比。”
“不用比都知道输赢,你瞅瞅那爪子,那嘴,瞧着就凶。”
“不敢比不敢比。”
“有何不敢?不就是黑将军吗?我的火凤凰照样能赢!”
萧冉闻声望去,是一位抱着红毛公鸡的蓝衣女子,她将下巴扬得老高,瞧着自信极了。
“好啊,那你我今日就比一场!”萧冉抬步朝她走去。
“比就比,谁怕谁!”蓝衣女子也朝她走近。
两人齐齐将公鸡放进赛场,众人见两只镇店之宝比赛,纷纷围了上来。
“来来来,押场了啊!”斗场小斯喊道:“老规矩啊,多押多得!少押少得!”
“我押三两火凤凰!”
“我押四两!”
“我押十两火凤凰!”
“我也押!”
众人聚在一起押场,押的钱有多有少,只是押的都是火凤凰,没有一个人押黑将军。
还没比呢,士气就消了一半。
萧冉不服气,伸手去摸腰后的钱袋,又没规定不可以自己押自己,她要把丢掉的面子用钱砸回来!
欸?钱袋呢?她怎么也摸不到。
莫不是在左边?想到这种可能,萧冉又往左边摸去,依旧是摸不到。
裴玄在暗处看着,见她这样,几个跨步下台,将钱袋递向她腰后。
萧冉随手一摸,就将钱袋拽到手里,裴玄连忙收手往回退去。
就当是……先前欠她的。
“我要押黑将军,”萧冉将银子拍在桌上,霸气道:“五十两!”
“哟!押这么多,也不怕输哦!”
萧冉道:“哼哼,我还不至于输不起!”
“行,那我们就开始比赛了啊!”斗场小斯抬手敲响锅盖,场内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比赛正式开始。
黑将军率先出击,一个振翅便骑在火凤凰身上,鸡头高高扬起,精气神十足。火凤凰火力全开,一甩头,直接将黑将军甩了出去。
黑将军卷土重来,这一次它选择从背后出击,它抬脚狠狠抓了火凤凰几下,火凤凰怒了,一个扭头就开始拼命啄黑将军的头。
黑将军被啄的连连退后,眼看着就要被火凤凰逐下场,黑将军忽的一挥翅膀,又将火凤凰逼退几步。
黑将军趁机绕到火凤凰身后,再次展开攻击。火凤凰哪肯任它欺负,一个抬脚就将黑将军击退,再顺势压在黑将军身上,黑将军挣扎不已,鸡毛漫天飞舞。
众人挥挥鸡毛,继续观战,偶有易感者时不时打几个喷嚏。
火凤凰嘴不留情,依旧狠狠啄着黑将军。
萧冉笑不出来了,连忙道:“起来啊!你快起来!打它啊!”
蓝衣女子嗤笑一声:“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的火凤凰是出了名的……”
她这话没能说下去,因为黑将军反击成功了,这会正追着火凤凰满赛场跑。
火凤凰的叫声那叫一个惨烈,仿若过年杀猪一般,黑将军不管不顾,势必要将吃过的苦头统统讨回来。
连着几下,火凤凰都被黑将军狠狠虐打。
蓝衣女子面色不太好看,一气之下朝黑将军扔了块石头。
“你干嘛!”萧冉盯着她道:“玩不起啊,竟然搞偷袭!”
“那又怎样,这里又没有规定不可以场外救援!”蓝衣女子理直气壮道。
“人人都像你这样,这还怎么玩了?”
“我就这样,你管我啊!”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斗场小斯连忙将两人拉开,“二位别吵架啊,比赛还未结束,都友好相处啊!”
蓝衣女子冷哼一声,别过头不看萧冉,萧冉更是不想看她,低头继续观战。
黑将军持续占据上风,火凤凰连连败退,眼看着就快赢了。
火凤凰突然一个跃起,将黑将军啄的不成样。方才追着火凤凰打,黑将军早已力竭,如今便是想跑也跑不动,只得任由火凤凰欺负。
蓝衣女子得意起来:“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我的火凤凰可是出了名的战无不胜!你的黑将军跟它比,差得远了!”
她话音刚落,黑将军就倒地不起,脚一蹬,眼一闭,场内一阵沸腾。
“火凤凰赢了!”
“我就知道,肯定是火凤凰!”
“赚了赚了!”
众人聚在一起分银子,萧冉失落的抱着黑将军离开,裴玄悄悄跟在她身后。
萧冉看着怀里的公鸡,又气又难过。
明明瞧着挺威风的,怎么死的这样快?亏她还给她起了个那样霸气的名字。
啥也不是,除了黑,一无是处。
她伸手摸了摸黑将军的头,一点气息也没有,想来是死透了。
“委屈你了啊,死在同行手里了。”
萧冉随意找了块空地,刨了个坑,就将公鸡埋了进去。
手因为刨坑冻的通红,却也十指相合,虔诚的朝公鸡拜了拜,嘴里喃喃道:“下辈子投个好胎,别来斗鸡场了。”
裴玄哭笑不得。
他算是明白了,萧冉这人,不论谁死了她都要拜一拜。
当初拜他,给他烧纸钱、为他哭丧,亦是如此。
没有感情,全是良心。
他自嘲般笑笑,继而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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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和殿
萧冉搓着手回房,朝月见她回来,连忙拿了披风裹在她身上。
“殿下,您这是从何处回来?”朝月问:“怎的落了这么多风雪。”她说着轻轻拂去萧冉头发上的白雪。
萧冉回道:“去了长街对面的那块空地,啊啊啊啊,朝月,我好冷啊!”
“去那块空地做什么?”
“埋了一只公鸡。”
朝月笑了笑,夸道:“我们殿下真是人美心善的大好人!”
“嘿嘿,我也这么觉得!”萧冉从怀里掏出钱袋子,道:“朝月,我今日把银子花光了,你帮我添一些吧!”
“好,”朝月接过钱袋一看,只觉得有些陌生,她不记得她家殿下有这样的钱袋。
朝月问:“殿下,这钱袋真的是您的吗?”
“是呀,今日我一直带在身上呢!”萧冉将湿了的鞋袜脱下,光着脚在殿里跑来跑去,“朝月,你知道我今天去干嘛了吗?”
“不知道,”朝月拿了干净的鞋袜递给她,轻声道:“奴只知道,地上凉,殿下这样容易生病。”
“放心吧!我不会生病的!”
朝月将萧冉摁回座位上:“不会生病也得穿。”
“好吧。”萧冉只得乖乖穿鞋,她问:“朝月,今日母皇来过吗?”
“没有,今日陛下同暮丞相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暮丞相?”萧冉穿鞋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去干嘛?”
“不知道,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总不会是丞相府出事了吧?”萧冉担忧的问了一句。
“殿下,你想到哪里去了,”朝月笑道:“丞相府好好的,怎会出事呢!”
“想来也是,”萧冉起身道:“朝月,帮我备些热水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