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几个暗卫回来复命,自然而是无功而返。
宋听一把将案几上的茶具扫落在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都是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你们这么多人,竟连个人都找不到,本座要你们何用!”
“再去找!找不到就提头来见!本座不想再听什么废话!”
恶犬又一次弄丢了自己的珍宝,那珍宝还那么易碎,随时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碎掉。
恶犬离疯只差了一步。
但也是这一步,像一条坚韧的线,勒住了宋听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一个动不动就病倒的楚淮序、还有一条狗,这样一个奇怪的组合,这么多人不分日夜的搜查,竟无半点行踪,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如果背后没有人相帮,只怕到如今连皇城都还走不出去……
想到这里,宋听眸色晦暗,竟比方才更阴鸷几分:“等等——”
……
宋府。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坐在中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在他周围站着两三个丫鬟小厮,想去哄人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就这么讪讪地站着,时不时给人擦擦眼泪、再喂口水。
“呜呜呜呜呜……公子、把公子还给我……呜呜……啊啊啊啊啊……”
这个嚎啕大哭的小孩正是小安,他已经像这样哭了三天了。
还在应天的时候,听公子说要将他送走小安就已经很崩溃,但公子当时告诉他,自己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能带上他,所以他虽然舍不得,还是答应了,为了不给公子添麻烦。
养父母很疼爱他,可小安还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公子,在白马寺的消息传到小安的耳朵里时他就急得不行,天天在想着如何能回到公子身边。
他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机会,真的回到了公子身边,而公子也真的同意让他留下来。小安做梦都要笑醒。
但还没来得及开心多久,他又崩溃了——谁能想到,一觉醒来之后他那么大个公子就!不!见!了!
什么话都没说,只给他留了张字条,叫他勿找、勿念、往后是留是走都随他自己。
小安捏着字条当场嚎啕大哭,哭累了歇会儿,歇完继续哭,一直哭到今天,人都生生哭瘦了一圈儿。
“怎么还在哭?”小安嚎得实在太大声,谁也没听见宋听是何时进来的。
几个奴仆还没答话,就见小安猛地扑过去抱住宋听的大腿,嚎得更大声,“哇……呜呜呜……大、大人,你找到公子了吗?”
这话简直是往宋听心窝里戳,锦衣卫指挥使身上的肃杀之气更重了些,一旁的几个仆役胆战心惊,更不敢说话。
而小安则从男人的表情中得出了答案,哭得更伤心:“公子不见了,公子走了,他不要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公子不要他了,公子宁愿带着狗也不带他,他还不如一条狗。这个认知让小安难以接受。
“别哭,我一定会找到他。”宋听蹲下来,不算温柔地给小安擦眼泪。
“公子身子弱,连银子都没带多少,他一个人能去哪儿啊,谁伺候他吃喝、谁伺候他歇息睡觉啊……呜呜呜呜……”
“要是公子遇到歹人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他为什么要走啊,是不是你欺负他,你还我公子,你把公子还给我!”
小安哭个不停,宋听也双眼通红。
在知道真相时淮序情绪很激动,一度陷入崩溃,后来两人说开了,淮序表面上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件事,像从前一样待宋听很温柔,偶尔也会拿那件事怼他几句。
这些对宋听而言都是甘之若饴的,而且在他看来,他的确骗了淮序,淮序生他的气也是理所应当。
可无论如何,宋听总以为淮序是真的已经接受了那个真相。
却原来没有,真相就跟刺一样梗在男人的心头,叫他食难咽、寝难安,迟迟不肯原谅自己,以至于选择离开。
而他做了什么呢,他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幸福里,完全没有看出那些温柔的假面之下的不对劲,将淮序真实的情绪给忽略了。
他真是……罪该万死。
……
“已经三天了,董大人还是没想好怎么说么?”面前微弱的光亮中有人发问。
那声音带着一点不明显的沙哑,略显得低沉,仿佛体内禁锢着一头嗜血的野兽,蕴含着极度危险的信号。
董茂林费力地睁开眼睛,眼角余光里玄色的飞鱼服渐渐靠近。
下一瞬,一柄锋利的匕首扎进他的手掌。
“啊……”董茂林吃痛挣扎起来,但那匕首竟将他手掌整个穿透,钉死在身后的刑具上。
他这样一动,伤口便撕裂得愈厉害,殷红的血肉都翻了出来,痛得董茂林眼前阵阵发黑,再没有力气挣扎反抗。
形容枯槁的男人动了动开裂的嘴巴,胸腹中剧痛传来,他顿了顿,疼得额上冷汗一片,却冷笑道:
“老夫是为大衍扫除罪人,楚明焕不配坐在那张龙椅上,你这样的佞幸小人也不配活着!”
“至于楚淮序,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死后也要下地狱!”
这个名字就是宋听的逆鳞,谁都不能在他面前诋毁这个人,他猛地扼住董茂林的脖颈:“楚淮序在哪?!”
若不是留着董茂林还有用,此刻他大概已经是个死人。
而董茂林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看着宋听,忽然笑起来:“我当指挥使大人这样发疯是为哪般,原来是为了那个jian人。”
穿透手掌的匕首被猛地拔了出来,紧接着再度扎向另一只手掌:“我再问一遍,楚淮序在哪?!”
董茂林状似癫狂地大笑起来:“我不知道,宋听,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他体内的蛊毒很快就要发作了,他活不了多久了,哈哈哈哈哈……”
匕首再一次扎进董茂林血肉模糊的手掌,宋听漆黑的眼眸中汹涌着无穷无尽的怒火。
这几天他想了很久,想淮序悄无声息离开自己的理由。
除了心存芥蒂之外,蛊毒应该也是其中一个原因,甚至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原因。
他知道自己身中蛊毒,不想宋听因为自己而受到董茂林的掣肘。
匕首在掌心中绞动,宋听面无表情地开口:“断魂的解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