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应看到盘子碟子都空了,不由得对主子升起敬佩之意,“还是主子厉害,属下这两日怎么劝先生都无用,主子一出马先生就肯吃饭休息了。”
曾永忠将手里的东西一推,“少拍马屁,拿去洗了。”
“好嘞!这就去。”
燕莺啼鸣,翠绿辉映,奇草泛着清香,牵藤引蔓,垂悬如瀑,闲淡微风颠扑进了静院当中,像是怕扰了庭院主子的深梦一样,又像是怕守候着的那个人发飙,连路过都不敢太大声。
林知午后醒了一阵子,跟曾护说了东灵国许有一弟弟的事。
曾永忠静静听了,没有发言,榻上之人等着等着就又迷迷瞪瞪地睡过去了。
曾永忠出了小木屋,唤来曾应问及那什么东灵国的事,曾应茫然不知地摇摇头。
酉时,曾永忠去小厨房里烧了几个菜后,命曾应备好碗筷,而后又坏心思地进了小木屋将尚在睡梦中的人给弄醒了。
“将军……”林知发懵地揉了揉眼睛,嗓子干哑得厉害。
曾永忠掀了他的被子,浑厚的嗓音清醒道,“嗯,起来了。”
“冷。”林知尾音绵长,带着初醒时的倦意。
曾永忠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好笑道,“这会子知道冷知道困了?前两天干嘛去了?”
林知坐在榻边,抬起头拿湿漉漉的眼睛看他,曾永忠最受不了他这副无辜又无邪的模样,当即就缴械投降了,“好了好了,我给你穿衣裳,一会儿出去吃我给你烧的菜。”
林知正想说自己穿,一听他说什么烧菜就忘了自己适才要说什么来着了,只好悻悻闭上嘴。
“你午后说你在东灵国有一个弟弟,怎么回事?”
待林知细嚼慢咽地吃下大半碗米饭后,曾永忠才开口问了。
林知静想了一下,将嘴里的肉嚼烂咽下了才问,“将军可知蔡国公的封号从何而来?”
“蔡国公?”曾永忠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细想了一下,“这个我倒是不知,蔡国公与我祖父是同一辈,从我记事起,他就是国公了。国公需为国母之父,但前一任皇后并不是他的女儿,这个不会和你所说的东灵国一事有关吧?”
“嗯,国公封号是因为我林氏多代单脉相传,东灵国向我朝求娶公主时,前去和亲的恰是蔡家的小姐,我父皇许是为了嘉奖蔡氏大德,所以封了国公封号。”
“那你弟弟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此事是秘辛,应当是先前父皇去东灵国时……与一东灵国女子生下的,年岁与我相仿,具体是何人,母后亦是不知。但若是要查的话,可从蔡国公和亲的女儿入手。”
“你突然说起这个,是想找你弟弟了?”
“嗯,烦请将军费心了。”
“我费心不打紧,主要是你得多费费……身。”曾永忠又恶意地在他后腰处打圈。
林知轻咳了两声,而后生硬地转移话题,“归一大师圆寂了,我想去普渡寺拜谒他。”
此事对于曾永忠来说并不难,况且他也极盼着林知去北城,便轻而易举地应下了,“好,明日带你去,然后我们去北城住。”
普渡寺静院内。
“原本圆寂大师的东西都会被寺院重新安置,该扔的扔,该收藏的收藏,但我与一归大师见过数面,颇敬重他,所以跟方丈说了不要动大师的东西。”
曾永忠拿起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递给他,“这是佛教入门心经,大师亲笔所书,看看吧。”
林知接过,指腹覆于其上,一字一字摸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他翻开第一页,见其上写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曾永忠凑过来问,“这个看得懂吗?”
“四大皆空,方无苦厄。”林知说着看向远处,瞳孔无焦距,他并没有在看任何东西。
曾永忠点点头,“众生以自我立场评判现境好坏顺逆,心生爱憎,因而产生痛苦烦恼。若能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自不会为琐事所困,什么情啊爱啊,都无法成为羁绊。”
能羁绊住你的,是因为了你赋予它羁绊你的权力。
划地为囚,作茧自缚,自作自受,皆有前因,才有此果。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林知缓缓道着。
曾护说,“凡是存在必然变化,凡是不变化必然不存在,我们的心亦然。我听闻,大师穷尽一生也未参透这句。”
“色、空,色与空。”林知突然想到什么,“空空是大师的徒弟,会不会与这句有关?”
“我猜是取自这句。”
“那为何要叫空空,不叫色色?”
“你才叫色色呢!你全家都叫色色!”空空突然从门外冒出来,蹦进禅房里。
“肯出来了?”曾护悠悠问他,显然是早就知道他偷听墙角了。
空空哼了声。
林知想着归一大师当日所托,又念着峤关相救之恩,便没有出言。归一大师说过此子顽劣,好似真不寻常小孩难缠。
曾永忠都不打算和小孩子计较,把心经放回架子上,拉着林知的手欲走。
“哎哎哎!”空空伸手拦住。
两人都停下看着他,但很是默契地都没有说话。
空空只能自己问咯,“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叫空空不叫、不叫—”
“色色。”林知接上。
“对,就是那个,看在你们长得这么样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们吧!不过你们得给我买城西刘老头的烤鸭和城东李婆婆的杏花酿。”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向门口。他们只是随意一说,谁想知道了。
“喂喂喂,你们别走啊!”空空一见他们要走,登时急了,“不然我不要烤鸭了,你们给我买酒就行。”
两人不停。
空空一拍手,说:“我不要酒了,我告诉你们!”
两人停下,转身看着他。
酉时一刻,夕阳斜照,透过门恰好落在他们脸上,两人都背着光,好生温柔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