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梅夫人针对梅婉清,是为了要谋得她母亲的嫁妆?”
今日难得天光晴好,太阳露了脸。朱小筱窝在甘采儿暖阁临窗的美人榻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嗑着瓜子。十分的悠闲、惬意。
“听丁佩兰那意思,好像是这样的。”甘采儿点着头道。
“可这也不对呀。”朱小筱摇摇头,表示不赞同,“梅婉清只要一出嫁,就会带走她母亲的嫁妆,除非她一辈子不嫁人。”
“可上次,梅夫人不是还安排她相看邓家来着?看这样子,也不是要把她一直圈禁在梅府的模样呀。”
甘采儿认真地想了想,道:“前世我对梅家的事知道得不多。我认识梅婉吟时,她已经嫁给孟煜多年,早已成为卫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我曾听府中下人说起过,她当年成亲时,排场特别大,红妆十里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嫁妆之多,再仗着她身后是梅氏,所以她在卫国公府是说一不二,能横着走。就算是老夫人见着她,都得给她十足的面子,有什么事,也几乎顺着她。”
“而且,在我记忆中,周围的人从没有人提过梅婉清,就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朱小筱听到这里,脸色也凝重起来。
“也就是说,你进到卫公国府的时候,梅婉清要么被幽禁了,要么就是已经不在了。而且,梅夫人还利用梅氏的影响力,让整个京都的上层世家都对此缄口不言。”
甘采儿冷不丁打了个冷颤,一片寒意从心底升起。
“小红,我上次订做的簪子呢,店家怎么说?”甘采儿忽扬声道。
“还没做好呢!”小红立即回道。
“前几日墨砚才去问过,掌柜说做簪子的师傅病了一段时间,所以簪子得延期交付。还说,最可以便宜一成,算是对我们的补偿。”
“那梅家订做那支呢?”甘采儿继续问。
“也没做好。掌柜怕墨砚闹事,所以还专门提了一嘴,说梅家的同样没做好。”小红回道。
“这簪子又是怎么回事?”朱小筱好奇地问。
于是,甘采儿就将她们偶遇巧雀,然后跟着订做了一支赤金累丝牡丹花簪的事说了。
“女子见着好看的簪子,让人仿制是很寻常的事。你为何会觉得那簪子有问题?”朱小筱皱着眉,不解地问。
“我也不确切那簪子是不是有问题。只是,巧雀后来是梅婉吟最心腹的大丫鬟,可现在却呆在梅婉清身边......我直觉这情况不太对劲儿。”
“所以,当时便留了个心眼,也跟着做一支同样的簪子,想着万一有用得着的地方呢。而现在来看,这只簪子就更显奇怪,怕是真有什么蹊跷。”甘采儿道。
“可一支簪子,又能做什么呢?”朱小筱一边嗑瓜子,一边喃喃着。
“当然是栽赃陷害,不然还能做什么?”环儿在一旁快人快语地接口道。
甘采儿和朱小筱的目光齐崭崭地看向她。
“话本里不是都这样写的嘛,什么手帕呀,簪子呀,小衣呀,这些女子贴身的东西,一旦落在才子手中,就该要私定终身了。”环儿道。
甘采儿和朱小筱闻言,又齐刷刷收回了眼光。
朱小筱轻嗤一声:“呵,梅婉清真要被设计坏了名节,那岂不是就得嫁人?一旦嫁人,那梅夫人想要的嫁妆,也就鸡飞蛋打了。那还不如一直说她‘克亲克友’,将她圈养在梅府呢。”
甘采儿也点头,道:“是呀。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更省心些。
“最关键的是,几年后,梅婉清到底去了哪?”
“小筱,要不,我们再去趟梅府吧?”
“呵,你觉得梅府能让我们进?”朱小筱冷笑一声。
“事在人为嘛。”
明年七月,梅婉吟就要与孟煜成亲,若她们想的没错,那留给梅婉清的时间,不多了。
甘采儿拿出梅婉清给的玉佩,放在手中细细摩挲着,道:“我觉得梅相还是很疼梅婉清的。也许她的情形,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糟糕。”
“你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若梅相真疼梅婉清,梅夫人哪里还敢这样对待梅婉清。”朱小筱嗤了一声。
甘采儿摇摇头道:“梅婉清年幼丧母,又长期被圈禁在府中,很少露面。梅夫人若真想让她消失,也并非难事。可为什么,她宁可大费周章的去一点点坏她名声,也不敢对她直接下手?”
“我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梅相还是很看中这个女儿,她不敢直接把梅婉清弄没了。”
朱小筱却不这么看:“阿采,我觉得你想法太过天真了。梅相看重梅婉清应该不假,毕竟是自己嫡长女。但要说有多看重?我看未必。”
“梅夫人苛待梅婉清,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几年!梅相作为当朝左相,梅夫人这点手段,还能瞒得过他去?梅夫人敢一直这么做,定是他睁只眼,闭只眼的结果!”
“有后妈就有后爹,老话可真是没说错!”
甘采儿默了默,她觉得朱小筱说得也有理,毕竟要说梅夫人的所作所为,梅相一点不知道,那是绝不可能的。可她始终对梅相抱有一丝希望,虎毒还不食子呢,她觉得梅相还是关切梅婉清的,他也许就是梅婉清的一线生机。
“有爹总比没爹强!”甘采儿握紧手中的玉佩。
“行吧,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朱小筱辩不过甘采儿,只好妥协。
“总得找个合理的理由。”甘采儿一笑。
为了这个理由,甘采儿又去了趟佛光寺。
诸葛云止看着甘采儿递过来的一串白玉的佛珠手串,敛目摇头,拒绝道。
“为法器开光,你应该去找寺中的各位大师。我只钻研佛法,并不会做这些。”
“哦,那就算了。”甘采儿也不强求,将手串收了回来。
见她轻易就放弃,诸葛云止颇感奇怪。在他印象里,这位兰夫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人,相反,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她身上的执着和百折不挠,他可是亲身领教过。
思及此处,诸葛云止心中不由升起警觉。
“净悟师兄于法器开光一道颇有心得,要不要我替夫人引荐?”
“不必了。”甘采儿大气的一摆手。
“这法器开不开光没啥要紧,我只要对外说,是你开过光的就行。”
诸葛云止难得脸色一黑,道:“兰夫人,出家人不打诳语。”
“哦,可我又不是出家人。”甘采儿脸上笑得明媚。
诸葛云止无奈了,叹了口气道:“兰夫人,法器开光我是真的不会。”
甘采儿毫不在意,道:“大师,没关系的,我也不需要你真会。只要我今日来过你这里便成,我不过是想借你一个名头用用而已。”
“呵呵,谁让你名头大呢。”
甘采儿笑嘻嘻地走了。
世人都传诸葛云止高清孤绝,沉浸于佛法,不染半点尘埃。若不是信国公夫人的三尺白绫将他拉住,怕他早已遁入空门。
可是,甘采儿却觉得诸葛云止挺好说话的,完全不像外界传言那般高冷,不通人情。比如,明知她是胡搅蛮缠,另有企图,他也未直言点破,反而很宽容。
为此,她曾问过诸葛云止:“梵净大师,你明知我不是诚心向佛,为何不将我赶出去,还要真与我讲经?”
诸葛云止转动手中佛珠,淡淡一笑:“兰夫人,你不是曾说过,需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取得真经吗?”
“若能将完全不通佛法的人度化,这也是一种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