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璟和上官庭走在长道上,红火似焰的落日余晖,洒落在他们身上,影子靠在一起,被拉得很长很长。
言璟穿着上官庭的旧衣,上官庭则拿着言璟穿过的衣裳。
“你要这衣裳做什么?”言璟压低声音,“你又穿不下。”
上官庭将包成一个小包袱的衣裳,挂到了臂弯:“拿回去洗洗,总不能把穿了没洗的衣裳还给别人。”
言璟把右手提着的东西,换到了左手,他揉了揉手腕,又捏了捏肩膀:“我可以自己带回去洗。”
上官庭拿过言璟手上的东西,问道:“你洗?还是你那侍女洗,亦或是那个小姑娘?”
言璟皱眉夺回东西,用着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平常的衣裳,都是我自己洗的。”
虽然洗不干净,右右会捡着重新洗过两遍,但他也是会自己动手的,他很勤快的,好吧……偶尔勤快。
“那你呢?”
提累了,言璟又将东西丢给了上官庭提。
他捏着右肩,问:“你的衣裳,是你自己洗?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上官庭理直气壮,一副看呆子的模样,看着言璟:“花了那么多银两,养了那么多侍女侍从,不是让他们在府里空手白吃的。”
言璟几乎要被上官庭气笑了,他这才反应过来,上官庭是在故意逗弄他。
一直到出宫,坐上早已等候的宫门口多时的马车,言璟都没再与上官庭说过话。
马车内,上官庭打开两个食盒中的一盒,拿出来一碟蜜饯。
他捏着一颗梅子,递到言璟嘴边赔不是:“太子殿下,言璟,小景,你尝尝,这蜜饯可甜了。”
言璟扭过头,往旁边挪了两下,上官庭跟着往旁边挪了两下,两人之间的空隙,再次合拢。
“阿璟?”
上官庭将头探了过去,结果看见了正在偷笑的言璟。
“不生气了?”上官庭的梅子成功喂进了言璟嘴里,“真不生气了?”
言璟抱手翘着嘴角,嘴里含着上官庭喂的梅子,颇为傲娇道:“也就消气了一点点。”
梅子嚼碎,又酸又甜的汁水充盈口齿间。
他拿了一颗,喂给了上官庭:“你母妃宫里的蜜饯,比言国宫里的好吃多了。”
从前言璟在言国皇宫里吃的蜜饯,甜得头晕牙疼。
上官庭细细地咬着梅子,吃完后,他道:“回头我去问个方子。”
言璟打开另一个食盒:“我以为,你会去跟你母妃要厨子,今日,你父皇便赐了我一个厨子。”
看着食盒里的东西,言璟有点惊讶:“怎么是这些。”
手里拿着食盒盖子,言璟问上官庭:“我出去找上官玦的时候,你同你母妃说了什么?”
言璟转动了下手腕,好似上官庭不说,就一盖子拍过去。
上官庭压下言璟的手:“没说什么。”
言璟完全不信,没说什么,那为什么这里面又是男装、首饰,还有胭脂的。
“那衣裳是给我的,首饰和胭脂才是给你的见面礼。”上官庭从容说着,“她是我母妃,母妃给儿子一件新衣裳,有什么好奇怪的。”
言璟拿出衣裳,将它展开:“你确定,你能穿下?”
上官庭踩住食盒盖子,拿过衣裳,放回了食盒:“许是母妃误将给上官玦的衣裳,拿给了我。”
“上官庭,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蠢,很好骗?”
这次,上官庭没能哄好言璟。
“撒手。”言璟用力掰着上官庭紧握在他手腕处的双手,“撒……撒手。”
逼急了,言璟在上官庭的右手虎口处咬了一口,但上官庭像是感觉不到疼:“我错了。”
已经在府门口耗了许久,再这样下去,必定引起门口看守的影卫怀疑。
言璟威逼道:“你再不松手,近三日都不别想再见我了。”
果然,上官庭松开了手:“别……”
“再见。”言璟提着装有蜜饯的食盒,在马车车门口对上官庭说,“三日后再见。”
亥时,言璟的房门被敲响。
“殿……殿……下……”
门外响起的声音,像是喉咙里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想说话,却说不出口,放在这深更半夜里,恍若冤魂喊命。
言璟立即惊醒,翻身下床。
他站在门后:“谁?”
外面的人拍着门,艰难地说:“沈……沈……沈……”
没等说完,门外响起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言璟打开门,今夜没有月色,外面更是无灯火,他根本看不清门外的情况。
保险起见,言璟重新关上门,去拿来烛台,微黄的烛火照亮门外躺着的人的面容,这人,言璟再熟悉不过,是沈图竹。
言璟拍响隔壁右右的门,唤道:“右右,快起来。”
连唤了好几声,右右打着哈欠开门:“怎么了殿下?”
言璟拉着右右跨出门槛,烛台放在地上,照出了沈图竹的轮廓。
右右的瞌睡被吓跑,她反抓着言璟的手臂,结巴道:“死……死人了……你……你杀的?”
不应该啊,她都没听见有打斗声,难道殿下背着她,偷偷练习了什么秘法?
仅片刻,右右就脑补出了很多种的可能,其中不乏有言璟成为武林高手,还有,厉鬼上门索命。
“是沈图竹。”
言璟走到奄奄一息的沈图竹旁边,弯腰拿起地上的烛台:“孤去找上官庭,让他找祁平,你在这里守着沈图竹。”
“哎,殿下!”
言璟快步离去,光明也随之而去。
右右伸出手,对着言璟的背影说道:“好歹给奴留个灯啊……”
黑暗中,恐惧成倍放大。
右右双手合十,脚下边往屋里挪,嘴里边念叨:“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信女此生行善积德,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千万千万别叫那些人追上门,我可不会武功啊,我只会挣钱。”
“留小女一条小命,小女日后定多多为你供奉香火。”
身侧无人时,昏迷的沈图竹疼醒了一瞬。
“送……”
他伸手去够言璟的门槛,但没等够着,就又昏了过去。
走花园假山的暗门,六皇子府与十三皇子府间,路很短,很安全。
可一旦没了供以照明的烛火,这条路就会变得既长又危险。
暗门关上带起的风,吹灭了言璟护在怀中的灯火。
瞬间,言璟寸步难行。
失去了烛台照明,这假山里的密道比外边没有月亮还要黑。
言璟扶着墙,一步一步向前试探地走着。
独自一人摸黑走路,言璟感觉这条密道真的好长好长,他走了很久很久。
在看见了火光时,言璟重重地泄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什么人?!”
巡夜的侍卫看见一道黑影跑过,立即拔出长剑,大声叫喊:“快来人,有刺客。”
被当成刺客的言璟,疯狂逃窜,好几次都差点跟搜查的侍卫迎面撞上。
言璟钻进矮木丛中,顺利躲过了两名手拿火把,持剑带棒的侍卫。
他小心站起,低头拍着衣裳上的叶子:“好险好险,差点就被砍了。”
转身,撞上了这座府邸的主人。
言璟吓得瞪大了双眼,上官庭及时上前抱住了他,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上官庭在言璟耳边低语:“深夜到访,阿璟有何指教?”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上官庭贴上言璟的脸:“什么?阿璟是在说原谅我了,还是在说,想我了?”
“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