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要求低,麒麟的要求可就高了。
不仅要求身手,还要求头脑,像医药之类的也要求精通。
在张家,凡是麒麟纹身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他们往往兼具至少三个支脉的绝技,是张家镇杀邪祟的主力。
麒麟一笑,阎王绕道。
并不是世人夸张的表述,而是对张家麒麟的真实形容。
低着头,轻轻蹭一蹭小麒麟女嫩呼呼的小脸,张麒麟灭了面前的火堆,收拾好行囊继续深入密林。
张麒麟自小就不爱说话,如非必要,他甚至能两三年都没一句话。因为不爱说话,他小时候还被族里当成过哑巴。
那时候他还是圣婴,那些人不敢舞到他面前,只敢在背后蛐蛐,他自己倒是不在意,可负责养育他的张禁可受不了这个窝囊气。
一旦被他听到,下一刻就只一只大脚踹过去。被踹的人还不能说什么,谁让张禁是他这个张家圣婴的养父呢。
背后蛐蛐圣婴,就是对张家祖宗的不敬,不管是谁,都是要受罚的。
后来圣婴的身份被揭露是假,张家内部大乱,本来就不爱说话的张麒麟就更沉默了。
张麒麟不知道张禁为什么要揭穿自己,实际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有假。从他有记忆起,就是被他们当做圣婴抚养,从能坐起来开始,就要接触机关和医药这些坐着就能学习的东西。
他的身边一直有人,这些人负责教导他,也在监视他,他不被允许笑,也不被允许哭。
因为他是圣婴,他该无心无情。
也因为他是圣婴,所以他被要求心怀悲悯,怜爱万物。
他不被允许做自己,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所有情绪都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张家人全部抹去。
“真好,你不会是下一个我。”
突然回忆起自己幼年时期,张麒麟低头温柔的看着自己怀里自娱自乐吐着泡泡的小家伙呢喃道。
张麒麟是沉默,可那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张家那些长老的疯魔,也知道他们对长生的渴盼。早在几百年前的明朝,张家的信仰变更的那一刻,张家就已经差不多覆灭了。
在那之后存在的张家,只是顶着张家名号的邪祟,用长生的名号在诱捕食物而已。
老大夫也正是因为那些疯魔的张家人救不回来,为了自保而离开的张家。
张家长久以来的内乱,也是邪祟在清理那些没被长生蛊惑的张家人。
不过这邪祟还是技差一招,被张家人反过来清理了。
可邪祟被清理了,张家也一样元气大伤,本家的麒麟十不存一,外家各支也死伤惨重,没有几百年时间,张家恢复不到原本的巅峰。
而潜藏在暗处的邪祟也不会让张家恢复。
所以有了越来越多的人因为长生而盯着张家。
那些达官贵人啊,就是这样的贪心不足,明明已经拥有了世人难以企及的权势与财富,还妄想着能拥有漫长的生命,以便自己长久的享受自己的权势与财富。
也正因为这些人不懂知足的贪婪,这世间才会有那么多的邪祟,杀之不尽,除之不死。
张麒麟清楚的知道邪祟的狡猾与凶恶,可他也无能为力。
被张家特意培养出来的性格注定了他心怀悲悯,如同救世的神佛一般乐于奉献,在自己和他人之间,会被选择的从不会是他自己。
张,这个沉重的姓,压住了他的命。
所以他成为了张麒麟,成为了张家的族长,成为了南疆的飞坤巴鲁,成为了许多人眼里的“神”,却独独无法成为自己。
就像他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张麒麟这个称呼一样。
“呜……啊……”
小麒麟女的手挣脱了襁褓的束缚,伸了出来,第一次得到自由的小麒麟女兴奋的抓着张麒麟的衣服拽了拽,让他看自己。
“啊……”勉强长了两颗牙的小嘴张着,似乎很开心,嘴里的口水都把围在她脸边的口水巾浸湿了。
“……”看着抓着自己衣襟自娱自乐正开心的小家伙,张麒麟无奈的擦了擦她嘴角的口水。
压下心头烦乱的思绪,张麒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附近似乎有邪祟在诞生!
张麒麟是张家的圣婴,接受的是独属于圣婴的无情教育,没有任何东西能触动他的情绪,可从走进这片林地开始,他的情绪似乎一直在起伏。
尽管这个起伏不大,但出现在他身上就很奇怪了。
低头看了一眼小麒麟女,张麒麟在思考自己带着她去镇杀邪祟会不会吓到她。
转念一想,自己以后要带着小麒麟女生活在张家族地,这邪祟不清理以后对小麒麟女而言会是威胁。
还是趁现在,邪祟还弱小先处理了的好。
这么想着,张麒麟反手拔出背后的黑金古刀,朝着最能引起自己情绪起伏的方向走去。
这应该是一只才拥有实体的邪祟,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身上阴晦的邪气,这才会引起张麒麟情绪的波动。
这个时期的邪祟最好处理。
才拥有实体的邪祟不像没有实体的邪祟一样难以寻找,也不像那些拥有实体很久的邪祟一样适应自己的身体。
这个时期的邪祟,在张家人眼里和幼儿玩具没什么两样。
之所以没一开始就发现,也是因为距离足够远,再加上小麒麟女牵引了张麒麟的注意力,才给了邪祟引动他情绪的机会。
但,也仅此而已了。
“嗡——”
伴随着一声清悦的刀鸣,刚拥有身体没两分钟的邪祟就这么消散在空气之中。
什么时候化身不好,非要挑着张麒麟带着小麒麟女回张家族地的时候化身,现在好了,被一刀削了吧。
这世间,没有实体的邪祟大多数会选择化身出一个实体,因为只有拥有实体,才能蛊惑更多的人类,来完成它们的野望。
没有实体的话,邪祟的存在很难被没有灵觉的人所感知,一直无人感知的话,这些邪祟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散。
每一个邪祟的诞生,都是为了最后成就神位,没有任何作为就消逝,在邪祟圈子里是耻辱。
虽然成就了邪神位格的那些大邪祟都被张家人关进青铜门里了。
但还是有无数邪祟前仆后继的想要成为邪神,没有实体的就努力吸收各种负面气息,如邪气、晦气、煞气之类的去积攒力量。
力量积攒的足够了,就开始化身,也就是用自己积攒的力量生生捏造一个身体出来,以便自己在人世间行走。
去吸引人类成为自己的信徒,为自己提供信仰的力量,帮助自己成就邪神位格。
刚拥有身体的邪祟都非常脆弱,通常只需要一刀就能被解决。
当然,这个脆弱是相对于张家人而言,普通人对上化身的邪祟的话唯一的建议就是快跑,刚化身的邪祟还不能适应自己的身体,跑不快。
只要不是腿脚或脑子有问题的,基本都能逃出生天。
这个邪祟运气不太好,以为自己选择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好地方化身,没想到张麒麟居然会在这时候突然回来,还带着一个小麒麟。
两只麒麟的祥瑞之气镇压之下,邪祟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就这么被张麒麟一刀劈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如果没有小麒麟女的存在,这个邪祟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敢选择在张家族地附近化身,这邪祟自然有自己保命的本事。在化身之前,它也想过可能会遇上突然回来的张家人,所以预留了一道用来逃生的晦气。
但它没想到自己不仅遇上了突然回来的张家人,还遇上了出生不久没被世俗浸染的小麒麟。
麒麟作为瑞兽,本身携带的祥瑞之气是世间一切晦暗气息的克星。
张家人虽然是人,却因为自身的血脉而携带一定的祥瑞之气,所以张家人天然克制邪祟。
只是张家人身上所携带的祥瑞之气也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消失的,不想让祥瑞之气消失,就得多做于世间有益的事,镇杀邪祟只是其中之一。
祥瑞之气除了会消失以外,还有可能被污染,在人世间行走的越久,经历的越多,身上的祥瑞之气就会越驳杂。
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做到初心不改,尤其是行走于晦暗之间的张家人,因为接触了太多黑暗,难免会质疑最初的自己。
而当自己都不再相信自己时,那庇护着自己的祥瑞之气自然也会消失殆尽。
所以在张家,祥瑞之气最纯净也最浓厚的,往往是那些才出生还不知事的小婴儿。
婴儿纯净的祥瑞之气可以直接驱散晦气等阴暗的气息。
所以这个敢在张家族地附近化身的邪祟死得一点都不冤。
解决了这个邪祟,张麒麟也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附近搜寻了一番,避免因为自己的大意而导致邪祟脱逃。
邪祟这种东西非常的记仇,不斩草除根的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安生。
张麒麟不会给自己的小麒麟女留下任何隐患,也不允许有能对小麒麟女产生威胁的邪祟存在。
搜寻过后,见没有任何晦暗的气息,张麒麟才勉强相信邪祟确实消散了,抱着自己的小麒麟女往族地所在走去。
用最快的速度通过生死线,进了族地。
族地和他离开前没有区别,他留下的防御机制一如往昔,张麒麟放下检查机关的手,知道了在他离开期间没有人进过族地。
张麒麟一开始作为圣婴,放野之后作为族长,所接受的教育和张家的其他族人都不一样。
在机关造诣上,目前还没有人能在破解了他的机关之后再完全一致的复原回去。
就算是教导他机关术的族老也不行。
介于族地里只有自己和小麒麟女两个人,为了小麒麟女的安全考虑,张麒麟打算大改张家族地的机关分布,给自己的小麒麟女留下一个安全成长的空间。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此时正处于民国9年,他37岁,以他的血脉浓度表现出来的年纪大概才15、6岁,而他的小麒麟女血脉更浓,成长需要的时间会比他更长。
或许等我七八十岁了,小麒麟女还会是小小一团。正在给小麒麟女喂奶的张麒麟看着“咕嘟咕嘟”喝奶的小麒麟女暗暗想道。
张麒麟没想错,小麒麟女的生长确实非常缓慢。
他们两个在族地待了三年,小麒麟女勉强长到了一多的模样。
张麒麟不抱着的话,她勉勉强强能走两步,就是走得不太好,总是想要往地上趴。
除了走路的问题以外,小麒麟女还有一个毛病让张麒麟非常忧心,那就是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没人教的缘故,小麒麟女都四岁了,还只会“呜呜”的叫唤。
明明不管是董夫人的育儿手册还是老大夫的育儿经验,都表明了大概一岁的时候孩子就会开始说话了。
张麒麟实在很发愁。
只是很快他就没法愁了。
他的失魂症发作了。
张家人都有天授的毛病,会在某一天突然失去自己的意识,然后不由自主的去完成某件特定的任务,如果任务完成,且去完成任务的人还活着的话,那么他\/她就会恢复自己的记忆,但对天授期间的所有记忆一片空白。
张麒麟也有天授的毛病,可他的毛病又似乎不太一样,他也会被天授,可他在天授期间是能保留自己的意识的。
而保留意识的代价,便是他的失魂症。
每隔十年,他的失魂症就会发作,这期间他会高烧,接着失去意识,浑浑噩噩的在这世间游荡。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会重新成长,不是身体,而是心智。
他的记忆会变成无数碎片,等待他的找寻,如果他不能在下一次失魂症发作之前找到自己的记忆,那么没被找到的记忆就会消失。
运气好的话能在下一次寻找记忆的途中被突然激活,但更多的可能是永远消失。
张麒麟在成为族长之后失魂症发作过几次,不过每次发作身边都有张家人,所以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记忆也没有丢失太多。
可这一次发作的太过突然,他来不及做准备。为了避免自己浑浑噩噩间离开族地和小麒麟女失散,张麒麟只能把小麒麟女绑在自己背上。
怕她饿死,还顶着高烧,给她准备了许多馍馍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