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城到京都,官道经过三洲十六城,其间大大小小乡镇无数,为避免引起百姓恐慌和矛盾,除了行军驿站外,他们并未过多停留驻扎,尽可能的避开了民众生活之地。
三日后,众人到了常州福安城,稍作停留,置办好粮草和物品后,继续出发。
天乾被安排到了新的马车上面,安崇邺碍于人多,还是骑着马跟闻卿竹一路同行,只有运气好,晚上找到客栈休息时,他才会悄悄的跑到宁绝房间,抱着人安安心心的睡一觉。
于人前,他们再没有过多亲密的交流,有人提起宁绝坐马车一事,安崇邺也会用“宁大人受了伤,骑不得马”这句话来堵旁人的嘴。
如此八九日过去,众人拖着快跑断的两条腿,终于到了京都地界。
未经允许,军队不得擅入都城,因此,在距离京都十里之外,早已有人提前等候。
来人是忠武将军秦赢,他带着一小队人马,一看到领头的安崇邺,立刻上前行礼。
“参见四皇子殿下。”
“免礼!”
安崇邺拉扯缰绳,坐在马上,冷声道:“就你一人前来?”
“是。”
秦赢看了眼他身后长长的队伍,高声道:“陛下命微臣前来接管潞城军队,骁骑营除小闻大人外,其余人返回营地休整,待殿下与诸位大人面圣后,再论功行赏。”
合理的安排,众人没有异议。
安崇邺招了招手,后面几辆马车上前,闻卿竹也对邹垚等人说了一句:“你们回去等我。”
他们约好了回京大喝一顿,几人默契的点了点头。
队伍分三个方向各自离去,因为保密的原因,宁绝等人离开的悄无声息,回来时也没几人知道。
掀起车帘,望着熟悉的街道和景色,宁绝不自觉扬起唇角,虽然在京都生活的不久,但不知道为何,这里好似已经成了他的第二个家,再度踏入此地,也莫名有了几分燕雀回巢的归属感。
“终于回来了。”
闻卿竹坐在马上感叹,宁绝也轻声说道:“是啊,终于回来了。”
一别两月,也不知母亲如何?
想来宁辽是不会亏待她的。
宁绝笑了笑,放下车帘,不再多想。
咕噜噜的车轮一路行驶到了午门前,此刻临近申时,百官早已下朝,偌大的朱红门下,只守着十余名皇宫侍卫。
安崇邺、闻卿竹翻身下马,宁绝和齐染等人也下了车,启安帝提早下了旨意,因此侍卫也没有过多阻拦,查验一番后,便放他们进了门。
议政殿外,太监先是传了安崇邺和齐染等人觐见,宁绝和闻卿竹驻足静候,等他们谈了半个时辰,听到“宣宁绝、闻卿竹觐见”的声音后,二人才齐齐抬脚往里走去。
天子圣前,多是谨小慎微,大殿中央,宁绝和闻卿竹低头跪下,一改之前的散漫,同时恭敬参拜。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爱卿免礼。”
启安帝坐在案前,一身黄袍,不怒自威。
“谢陛下。”
二人起身,安崇邺和齐染等人并未离开,四五个人候在旁边。
启安帝笑意盈盈问:“宁卿,此行可还顺遂?”
“一切如陛下所愿。”
宁绝垂眸颔首,递上一直捧在手里的红木盒子:“请陛下查阅。”
启安帝未动,安崇邺上前接过盒子,转放到桌案上,打开,里面赫然躺着六枚形态各异的兵符。
具体的来龙去脉,宁绝早已写成奏折寄到启安帝面前,所以看到这些兵符时,他眼里有满意,却无过多惊讶。
“爱卿果真不负所托。”
阖上盖子,他把锦盒往旁边一推,说道:“潞州之事朕已明了,爱卿此行有功,朕会着重嘉赏。”
“谢陛下!”宁绝抱拳道:“不过此行非微臣一人之功,闻小公子和骁骑营才是重中之重。”
倒是不居功。
启安帝含笑点头,转而望向闻卿竹:“闻卿确实辛苦,想要什么,只管跟朕提就是。”
他说得大方,若换做旁人,必然会先推脱两番,然后再假意勉强的要求升个职,亦或是换点金银珠宝,拿些实质性的好处。
可闻卿竹不一样,他一听这话,半点没有犹豫,就直接脱口而出:“陛下此话当真?不管什么要求都能提吗?”
“呃……你想要什么?”
他那一脸迫不及待,让启安帝稍稍犹豫,只怕这小子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来。
“我想要玉髓香,可以吗?”
闻卿竹双眼亮晶晶的,话出口却是惊呆了周围人。
“玉髓香?你确定?”
启安帝难以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此功绩,就为了换壶酒?
然而闻卿竹却点头,十分肯定的说:“嗯,是,臣就想要玉髓香,陛下还有吗?”
听闻玉髓香十分难得,要是陛下喝完了,他也不勉强,只是有些可惜。
“哈……哈哈……”
望着他清澈的双眼,启安帝笑了,笑得十分畅快:“原来闻小公子爱酒,好,很好,朕就依爱卿所言,赐你十坛玉髓香。”
“当真?”
闻卿竹惊喜不已,连连问:“陛下,十坛玉髓香?”
“嗯!”启安帝点头:“让你喝个够。”
十坛不够,就再来十坛,直到他喝够,喝满足。
如此恩赐,在闻卿竹眼里已胜过万千,他忙跪下行礼:“微臣多谢陛下,陛下万岁。”
“起来吧。”
启安帝笑得比他还开心,再没有比眼前人更好满足的臣子了。
双方达成一致,各自欢喜。
唯有旁边的齐染等人满目惊诧,想破了脑子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爱酒到了这等地步。
宁绝倒是不意外,且不说闻卿竹嗜酒的性子,就论他自身人品,也绝不是贪权逐利之辈,如果撇开玉髓香,让他换个要求,只怕他宁可休几天假,也不会想到去要什么权势利益。
启安帝大约也没想到,征战半生、威名赫赫的闻大将军,居然会养出这么个赤子之心的儿子。
眼中浮现深意,他转头对宁绝道:“闻卿已经提了要求,那宁卿想要什么?”
“微臣……当下并无所求!”宁绝颔首:“为臣者,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非利而驱也。”
他语气不咸不淡,十分平静。
其实也并非真的是无欲无求,只是他想要的别人给不了,而别人能给的,他又没多大兴趣,所求不得,不如不提,非卿意属,宁缺毋滥。
启安帝不知他心中所想,不过他这番话实实在在取悦了一个帝王的心理。
他笑道:“宁卿有功,虽无所求,也当论功行赏,这样吧,朕允你一个愿望,等你哪日想好要什么了,再来同朕说,只要朕能办到的,朕必当准你。”
他能办到的可以提,而他办不到的,就算提出来也不做数,至于怎么判定办不办得到,那也是由他说了算的。
看似恩荣,实际也不过一句口头之言。
宁绝低头,拱手弯腰拜谢:“是,谢陛下隆恩。”
启安帝摆摆手,又说了些有关于骁骑营和潞城军队的事,三万人清查后,被分别安排进了各方军队里,若无意外,他们将来都会成为大昇保家卫国的利器。
一个时辰后,宁绝和闻卿竹出了宫门,启安帝给他们放了三日假,二人卸了担子,相互告辞后,就一身轻松的各自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