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米米拉的过去
仿佛怕被拒绝似的，说完不等许清夷回答，米米拉就自顾自的陈述起来。
与此同时，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陶瓷杯沿，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咖啡馆的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她的声音像被抽去水分的茶叶，干涩地在两人之间铺展：“我上高中的时候，就跟我妹妹约定好了，等到经济自由之后，就来云南定居。开一家小店......”
许清夷垂眼，静静听着。
她清楚这一刻，对方只是需要一个阐述的对象。
“……我一直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
说到这里，米米拉的表情有些迷茫。
“直到我妹妹得了子宫癌。”
她突然收拢手指，指甲在桌面划出短促的刮擦声。
这三个字被米米拉说得极快，仿佛只要加快语速就能稀释它的杀伤力。
许清夷注意到对方喉结上下滑动两次，才继续说下去：“治疗费像永远填不满的窟窿......”
玻璃窗外有麻雀扑棱棱掠过，米米拉的目光追着那道灰影飘远。
她的叙述开始出现不规律的停顿，像老式放映机卡住的胶片，每当说到“化疗”“病危通知书”这些词时，声带就会不受控地痉挛。
许清夷始终保持着倾听者的姿态，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子宫癌”三个字，多么轻飘飘，又多么沉重啊。
三个汉字代表的含义，却能夺走一个花季少女的生命。
“治疗的用几乎压垮了我的家庭，我当时拼尽全力想要赚钱，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我才去当了主播。”
“幸运的是，我通过直播赚到了比平常工作更高的收益，可对治疗费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我只能不停直播，除了必要作息，一睁开眼就是坐在镜头前面……”
说起那段日子，米米拉眼中有泪。
许清夷轻轻搅动着杯中剩下的咖啡。
“可还是没有用，粥粥的病情还是加重了……”
“为什么……就算我拼尽全部力气，也还是留不住她。”
盈满眼眶的泪水滚滚而下，打湿了米米拉的脸颊。
许清夷轻轻把桌上的纸巾盒推到她面前，示意她擦擦眼泪。
米米拉扯了一张纸巾随意擦了擦，眼眶红红对她笑，“抱歉，让你见笑了。”
许清夷摇了摇头，“因为思念而掉眼泪，并不是一件值得嘲笑的事情。”
“……那天我刚下播......”米米拉突然笑了一声，这个突兀的气音让许清夷握勺的手指微微蜷起，“凌晨六点十四分，我记得特别清楚，手机在枕头下面震了很久我才醒。”
她伸出几根手指比划着，腕骨突出的弧度像把生锈的镰刀，“护士说粥粥的血氧掉到七十了。”
许清夷的咖啡勺突然碰到底部，金属与陶瓷相撞的脆响让两人都怔了怔。
米米拉抓起纸巾胡乱抹脸，洇湿的纸团在桌面滚动半圈，最后停在一小滩溢出的咖啡渍边缘。
米米拉接着说道：“最后她还是进了icu。”
“明明之前……之前已经开始好转了。”说到这里时，她还是一种不可置信的态度。
“……后来，后来抢救了好久好久……”
她也记不清楚到底有多久了，就是感觉时间真的好漫长啊。
漫长到仿佛就要过完这一生。
“……粥粥还是离开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那么傻，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背着我签了器官捐献的协议。”
米米拉顿了一下，然后喃喃道：“明明已经快好起来了。”
是啊，都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这叫她怎么能够轻易放下呢。
许清夷轻声问，"；你妹妹……最后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米米拉整个人突然塌下去，脊椎弯成脆弱的弧线。
这个提问比任何谴责都更具杀伤力，它掀开了最不敢触碰的记忆匣子。
“她说......”米米拉的声音飘忽不定，“说姐姐我偷偷把愿望埋在家里的老树下面了，等花开的时候......”
细若蚊呐的声音戛然而止，攥紧的拳头重重砸在桌面，震得纸巾盒跳起来，可她的声音却很平静，“——为什么偏偏是子宫癌……她才那么小，连恋爱都没谈过。”
许清夷沉默着将倾倒的纸巾盒扶正。
阳光不知何时偏移了角度，米米拉半边脸浸在阴影里，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般的裂痕。
街道对面传来孩童追逐的笑闹，卖花婆婆正在给茉莉喷水，细小水珠折射出微型彩虹。
“葬礼那天来了个穿校服的男生。”
米米拉突然转换话题，手指神经质地揪着袖口。
“他在墓碑前放了一束洋桔梗，花瓣上还带着露水。我后来问了粥粥的同学，她们说粥粥和他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她的视线移像墙上贴着的一张照片。
许清夷这才注意到墙上有一块区域似乎是专门用来贴照片的。
但有一块地方……似乎很特殊。
照片上是穿着病号服的女孩，正对着镜头比剪刀手，鼻梁还贴着输液胶布，但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
“如果她还有未来……说不定可以享受到一段甜甜的恋爱，结局或是痛苦，或是圆满。”
“可是再也没有未来了。”
“粥粥走的那天，在医院走廊，我看到三个家庭抱在一起哭，他们怀里揣着器官移植同意书。
消毒水味道突然变得特别刺鼻，我扶着墙才没摔倒。”
“我那个时候偏激的认为，那些用着我妹妹的器官的人也有责任。”
米米拉随手将揉成团的纸巾丢进垃圾篓。
“多讽刺，我妹妹的心跳活在别人胸腔里，眼角膜帮别人的眼睛重见光明，可她却……却再也看不到了。
听到这里，许清夷再也忍不住，好奇心促使她问：“听你的意思，收到器官捐赠的人……应该不止是一家，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只纠缠K神一个人呢。
话未说完，但是米米拉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沉默了一会，米米拉才淡淡说，“因为他有钱啊。”
“最重要的是，他还很容易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