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抱着厚厚一摞新领的书本，在班主任指引下，走到辛秩旁边，还没放下怀里的书，哗啦啦地就掉到了刚搬来的桌面上，细小的灰尘被惊扰到，纷纷扬扬地飘起来，在窗户投射进来的一束束光影柱中跳跃。
辛秩自动屏息。
见状。女孩在他面前扇了扇，把空气中的灰尘赶走：“抱歉。抱歉。”
“没事。”
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把凳子和桌面擦干净才坐下，扭头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顾清雅。”
辛秩抬头，目光撩过她嘴角处的两个梨涡：“辛秩。”
坐在一起一个星期了，几乎没什么交流。
中午，辛秩折返回教室拿东西，看到她在座位上趴着睡觉。
辛秩的位置靠窗，顾清雅坐外边，他不好打扰，放弃了准备走。
顾清雅根本就没睡，坐了起来：“诶，你怎么回来了？”
辛秩：“拿个东西。”
顾清雅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我挡着你了是不是，你来拿吧。”
他在抽屉里拿了一本漫画，令顾清雅惊讶，漫画还能在桌肚里存放这么久。
顾清雅瞧他对其他人都爱搭不理的，妥妥的一副贵少爷模样，抽屉里随时都放着矿泉水，还有不少女生给他送零食，随口问了句：“你这会儿回家还来得及吗？”
他说：“不回家。”
顾清雅哦了声，也没什么话跟他聊。
辛秩问：“你怎么没回寝室？”
顾清雅住校，没去食堂也没回寝室，一个人待在教室，作为一个学习成绩领先超前的插班生，孤单得有些过分。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顾清雅神色微顿：“我想在教室看会儿书。回去有点吵。”
辛秩干脆不出去了，坐回了位置。
两人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顾清雅突然冒了一句：“你看起来好高冷。”
辛秩边翻漫画，边笑：“是么？”
顾清雅看着辛秩的侧颜，他笑起来挺好看的，鼻子很挺，薄薄的眼皮在光下上呈现透明的质感，眼尾微微上扬，与那不笑时的冷峻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顾清雅说有天在操场上给他挥手，结果他没理她。
辛秩没印象：“不好意思，没看见。”
就这样打开了话题，辛秩好奇问她：“你以前在哪所学校？”
顾清雅：“旭阳。”
“那怎么会转来这儿？”
旭阳跟俞城第一中学距离很远，一南一北，都是俞城顶尖的高中。
顾清雅笑了笑，回答他：“因为这儿一样免学费，还送钱啊，而且条件更好，注重多方面发展，我就来了。”
辛秩只当她是炫耀自己是个出类拔萃的好学生，后来他才知道顾清雅的爸爸是位警察，她上初中的时候，因公殉职，她之所以转过来，是因为在旭阳受了委屈。
顾清雅属于长相温柔但并不温柔的女生，跳起来蹦得老高，脾气又急。
第一次参加运动会，她报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跳高，跟其他班的一个女生不相上下，最后因为老师误判，她没能给班里争到第一，裁判是个体育老师，她急吼吼跟了那体育老师理论了半天。
青春期都挺能折腾，有花不完的精力，干过不完的荒唐事，班里的人都去帮她。
辛秩则是在旁边淡定地拿起冠军班里放在桌子上的录像机查看视频，然后找到了证据。
等他们反应过来，裁判已经知晓了。
他付出的代价，大概是那班级里的女生说不再喜欢他了。
最后奖状贴到高一七班里。
顾清雅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她清清嗓子，唱了首《你曾是少年》。
唱得乱七八糟的，辛秩作为唯一的观众坐在下面，有点尴尬，但又觉得还挺好听。
周五下了课，没有晚自习，顾清雅说要请他吃饭，谢谢他帮忙找证据。
辛秩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
她带着他坐公交车，坐了十几个站，找到一家小饭馆，饭馆的门脸不大。
正是饭点的时候，辛秩站在门口，都能听到里面有燃气灶“轰轰”的声响和爆炒的声音。
店里坐满了人，老板娘给他们搭了张桌子在外头。
顾清雅说味道不错，还很便宜。
两菜一汤，五十块，都还没吃完，确实很便宜。
饭后，辛秩抄兜走在她旁边，一起走了一段路。
顾清雅的鞋尖灵活地运着路上一颗小石子往前走，偶尔抬起头看看他，边走边笑。
辛秩问：“你笑什么？”
顾清雅：“你昨天顺他们的录像机，是我没想到的。”
他看起来不像是干那种事的人。
辛秩也没想到自己会干这种荒唐事，纠正：“那是拿，没人反对，不是顺。注意用语。”
看到她叉着腰，跟第一名争得面红耳赤，都恨不得扑上去咬人家了，他第一时间想着应该做点什么。
顾清雅：“好吧，你以前做过这种事吗？”
辛秩回答得很快：“没有。”
他一本正经，逗得顾清雅咯咯地笑。
“.......”辛秩说，“有那么好笑吗？”
顾清雅收了笑容，两个梨涡还是时不时地浮现。
他问她回学校还是回家。
顾清雅背着书包，作业都带了：“回家做作业，你呢？”
“我也回家。”
天已经很黑了，辛秩把她送回了家，那是他第一次来尚枫嘉苑。
从那之后，顾清雅跟班里同学的关系更近了些，整天在教室里上窜下跳，一点不像个姑娘。
还有人给她写情书。
她打开看的时候，辛秩自动避开了眼睛。
周末，辛秩主动问她：“要去书店做作业吗？一块。”
顾清雅点头：“行啊！”
地方是顾清雅找的，就在上次离饭馆不远的一家小书店。
快到地方，顾清雅说：“我打个电话。”
辛秩原本以为她有手机，她往一处小卖部走。
他拉着她：“干嘛去？”
“去那边的小卖部打电话，那里有台公用电话。”
辛秩摸出手机：“我有手机，你用我的吧。”
顾清雅盯着手机：“早说嘛，我还以为你的手机也被收了。”
“.........”
顾清雅拨通了电话，叫电话里的人外婆 ，然后报备自己的行踪，什么时候回去都决定好了。
挂断电话，她把电话还给他：“谢谢。”
她对这一片区很熟悉，路过一家奶茶店，她拉着他：“你等一下，我进去要两杯水，书店里没有水喝。”
她不是买，而是去要两杯。
奶茶店没几个客人。
店里的人跟她熟悉地打了招呼。
顾清雅熟门熟路地进去洗了手，问他：“辛秩，你喝柠檬茶还是奶茶？”
辛秩：“柠檬的吧。”
“要冰吗？”
“去冰。“
“五分糖可以吗？”
“三分就好。”
顾清雅抬起头：“你确定吗？”
他确定。
店里的工作人员看到辛秩，穿着校服，挺文静的一个男生，问：“雅雅，你同学啊？”
顾清雅嗯了声，很快做了两杯去冰的柠檬茶端出来，少糖的递给他。
辛秩接过柠檬茶：“这你都会？”
顾清雅说：“邻居开的店，我之前帮他们店里发传单的时候经常来，他们教我的。”
三言两语，辛秩便了解她以前的生活环境。
辛秩插上吸管喝了口柠檬茶，面部逐渐僵硬。
顾清雅看着他：“酸吗？”
辛秩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味道，酸中带着一点奇怪的味道。
第一口，可以说，他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
第二口勉强能接受：“还行吧。”
顾清雅喝了一口，满足地嗯了一声：“就是这个味道。”
辛秩笑道：“你自创的吧。”
顾清雅：“算是。我打算以后开家奶茶店。”
辛秩很中肯地提了意见：“到时候招两个人吧。”
“为什么？”
“你这手艺有点小众，我得喝三次才懂。”
顾清雅反应过来，追着他打，“啊～难喝你就直说。”
夕阳斜斜照在前方，把两个追逐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辛秩给它起了个名：“以后就叫顾氏柠檬茶。”
书店里没有座位了，顾清雅拉着他找了一个角落，盘腿就坐地上，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啊！”
辛秩犹豫片刻，脱了校服外套：“把这个垫上吧。”
顾清雅抬头盯着校服看了会儿，又对上他温和发亮的眼睛，耳朵悄然爬上一点粉红：“不用了吧，我自己也有。”
辛秩把校服铺到地上：“来吧。”
那时候，男生的校服很宽大，宽到能够坐下两个人。
一人坐一边，互不打扰，他安静刷题，她埋头做作业，待到九点，两杯柠檬茶已经见底。
“我该回家了。”
“好。”
辛秩一路把她送回家，书店隔她家不远，就横穿几条街的距离。
往后，周末两人就到书店看书，做作业，然后辛秩再把她送回家。
辛秩在门口碰上过顾清雅的外婆。
外婆慈眉目善地邀请他：“雅雅的同学啊，上去坐坐吧。”
顾清雅扶着外婆：“他还要回家呢。”
辛秩从来没有上去过。
顾清雅也从来没有邀请过他，也从来不会跟外人提起她家庭。
辛秩有次把她送回家，小区门口坐着几个老奶奶。
看见他次数多了，就主动给他打招呼：“你是雅雅的同学啊？”
辛秩：“是奶奶。”
老奶奶上下打量他：“生得挺俊的。”
“她跟她外婆生活过得挺艰苦的，你们平时能帮她就多帮帮她。”
他停下来，听老奶奶叹息，说雅雅最早就被她母亲带走了，好多年没回来过，丢到舅舅家不管不问，她爷爷奶奶早些年也没了，小时候雅雅父亲工作忙，三天两头没在家，也不管她，直到初中，她父亲殉职，她跟外婆才从舅舅家搬到了尚枫嘉苑。
同班同学徐玲玲跟顾清雅关系不错，又是一个寝室的，上个厕所都得粘在一块。
徐玲玲问：“雅雅，你跟辛秩关系很好啊？”
顾清雅说：“同桌关系好一点很正常啊。”
徐玲玲嘟嘟嘴：“他都不爱搭理我们的，除了你。”
顾清雅望着镜中的自己：“没有吧。”
徐玲玲从厕所的镜子里看她，露出笑：“他该不会.......”
“.......”顾清雅对上她鸡贼的眼神，朝她甩水，“你可别乱想。”
徐玲玲拉着她悄声说：“他们家条件不一般，我上周看见过他爸来接他，对他可严厉了，反正他这种家庭的人以后跟我们也不是一路的，他对你好，你也别太当真了。”
顾清雅从来没有了解过辛秩的家庭，是穷是富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还不是什么很看重的事情，大都是听班里的同学说他家里很有钱。
他有个姐姐和一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