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您这是要作甚?”张申颇有些诧异道。
“问清楚。”
“问清楚了对郎君有什么好处吗?”
张申既诧异,又有几分恼怒,这个愣头青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我爱真理。”
“何意?”
“就是凡事打破砂锅问到底,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彦温和且有礼貌地说道,“劳烦配合了。”
“如果我们不配合呢?”张申面色阴沉下来。
“不,你会配合的。”
“我是张家的护院,郎君可以去打听打听休宁县张家,郎君看起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应该知道这个层级的人之间的规矩。”
“这个层级是哪个层级,又是什么规矩?”
李彦说话间,刘文静已经安排人走过去,打算将刘三和他的家人都带过来。
张申底气十足地说道:“休宁县县令是我们家主的亲弟弟,在新安郡,我们张家也是有脸面的。新安郡的大户人家,都遵从圣贤之学,以和为贵,遵从礼制,没有人真的会撕破脸打打杀杀的。”
“那你刚才是不是在打他?”李彦指着刘三说道。
“他不是这个层级的。”
“他是哪个层级的?”
“他是农,不是士。”
“那你说的圣贤之学,以和为贵,是对士的,不是对农的?”
“当然不是,我们张家在地方上可是出了名的德才兼备的家族。我刚才说的以和为贵,是指郎君与我们张家要以和为贵。至于刘三,那是违背了契约,是要见官的。”
李彦招了招手,那边的禁卫军开始动手拿人。
“谁敢!”张申大喝一声,那些护卫纷纷拔出刀。
禁卫军一看有人拔出刀,立刻齐刷刷拔刀,并且周围快速涌上来二十几个禁卫军动作娴熟地弯弓,对准了那些张家护卫。
张家护卫一共有十几个人,被里外四十几个禁卫军团团围住。
“把人带过来。”李彦说道。
刘三和他的家人很快被带过来。
“这位郎君,您来评评理,之前只是口头表示要买田,我们没有签订任何契约,现在田降价了,我们不打算买了。张家却非说我们已经签了契约。”
“契约呢?”李彦看着张申。
“不在我这里。”张申说道。
“在他身上,他去我家的时候,还拿出来给我看了!”刘三说道。
“把契约拿出来看看。”李彦伸出手。
张申杵在那里不动,甚至表示:“郎君,以和为贵……”
只是他话刚说完,刘文静就一脚踹了过去。
张申被踹倒在地上,连忙爬起来,但不敢动怒,脸上还堆着赔笑:“要不去县衙门,以律法来解决此事?”
刘文静再给了张申一巴掌:“契约拿出来!”
“这是我们张家……”
刘文静直接在张申身上搜出来,然后呈递给李彦。
“拿笔来。”李彦招呼了一声,王元吉立刻安排人拿来笔墨。
“写。”
刘三提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李彦拿起对比了一下,然后扔到张申面前说道:“这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这他妈的是同一个人写的?
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张申那份契约上的名字,不是出自刘三之手。
莫非刘三是隐藏的大佬,会模仿各种笔迹?
张申杵在那里不动。
“捡起来!”
张申不动,只是说道:“不如去县衙?”
“刚才不是说以和为贵吗?哦,在以和为贵之前,动手拖着刘三。”李彦说道,“当对方比你弱小的时候,可以使用武力野蛮地解决问题,当对方和你是同一个层级的时候,以和为贵。当对方比你强的时候,就想着去报官了,我没说错吧?”
张申脸上挤出笑容:“我们都是大夏的子民,要按照大夏的律法办事。”
“说得好。”
李彦让刘文静把契约收起来。
“走,我们去休宁县的县衙。”
张申一听,立刻来精神了。
此人还是太年轻啊!你又不是本地人,衙门是我张家开的,你居然还同意跟我去县衙!
哈哈哈,太笨了!
“真要去县衙?”刘文静凑过来小声道,“咱不是去姑苏吗?那里的事情很重
要,这件事,我让人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这件事的重要程度,不亚于姑苏的事情。”
很多政策出台,在执行的过程中,其实都会出现问题。
例如眼前这件事,就极具典型。
据李彦了解的历史上这种事也屡见不鲜。
例如《隋书·食货志》里记载过一个故事,隋炀帝别出心裁,打算向西域使臣彰显天朝商品的华美,于是下令收集色彩好看的羽毛。
皇帝的命令是出了京师,但在各级官员那里就戛然而止。
各级官员开始收购民间的野鸡、鸟儿,在限定时间还剩一个月的时候,官僚们向民间公布了征收羽毛的命令。
于是百姓被迫去抓,但已经快没了。
官僚这个时候,就高价向民间出售,百姓只能乖乖掏钱。
这是官僚利用信息差来赚钱。
眼下这张家与刘三的例子其实也是一样,江宁新政的消息已经发布了一段时间,但却被故意拦截在官面上。
皇帝是不可能在数百个县里一个个去询问的,如果皇帝能做到,就不需要那套繁琐的官僚体系了,那也不是皇帝了,而是玉帝了。
刘文静能在前段时间把这种事汇报上去,已经说明天枢司办事效率之高。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是天枢司的人,你来到休宁县,你会如何打听新政的推广情况?
你一定会去乡里询问,你不能直接去乡里,不然会被人当做流民抓起来。
你得先通知县令,亮出身份。
当你亮出身份的那一刻,县令派人去接你,在这个过程中,县令早就备好了一百种方案来应付你。
例如表演法拖延时间,然后用拖延的时间去定点普及。
你很聪明,安全到达之后,想要私下去调查,你的聪明调查到了有些百姓不知道这个新政,于是回去质问。
县令表示是自己的失职,因为这件事牵涉太广,信息传播难免有延迟,于是在你面前把下属们臭骂一顿,让他们立刻去通告。
聪明的你于是给更加聪明的徐国公刘文静汇报,刘文静看完后,表示疑惑:你调查了多少,有多少不知道,是刚好你遇到的不知道,还是大多数都不知道,如何判定县令有其他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