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带着方宴溪给的东西,悄悄打听。
庄子里的人都喜欢吃了晚饭到庄子口聊聊天,因为燕枝的身份,大家可能会谨慎些,就说不出什么要紧的事情,燕枝就派了一个年纪小的女使过去。
小女使跑过去,手上抓了一大把瓜子,一一分给各位妇女:“大娘们好,这是洛京带来的瓜子呢,大家尝一尝吧。”
在这种庄子里,一听到“洛京”就会觉得很厉害的感觉,那些妇女立马接过来,珍惜地嗑着。
“大娘,你们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啊?”小女使先找了一个平常的话题开启。
一个大娘随口说了一下,边上的女的忽然愤怒的小声的骂道:“吴大湖那个黑心的!”
小女使立马起了兴趣,小声问道:“吴管事做了什么?”
那大娘刚开始不愿意说,小女使再三保证,又加上一些言语诱惑,那大娘就随口说了几句,大概就是吴管事欺压庄子上的农户,自己享福的事情。
小女使又诱导着几个大娘,说出吴管事的事情,然后就得到一些自己需要的事情了。
方宴溪还在查找账本的错漏。
王妈妈心疼方宴溪,小声提醒道:“娘子歇歇再看吧,这样看下去,眼睛都要坏掉了。”
方宴溪浅浅一笑,顺从地放下了账本。
这账本做得滴水不漏,那看来是吴管事还有另外的账本了。
这时候,燕枝带着消息进来了。
“娘子。”燕枝脸上带着紧张,小声叫唤道。
方宴溪看过去,下意识挺了一下背,看来事情有进展了。
燕枝小声叙述着打听来的消息:“这吴管事平日里就很会打压农户,一般的田都是收三成租,吴管事收五成,要是碰上收成不好,自己都吃不饱了,吴管事还要让他们上缴。”
方宴溪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颔首说道:“继续。”
燕枝一边观察着方宴溪的脸色一边继续说道:“吴管事这人还爱喝酒,喝了酒之后脾气也不好,喝完酒爱打人,吴妈妈就经常被打,后来吴妈妈为了自己不被打,就叫来庄子上一些可怜人家,让他们被吴管事打。去年八月的时候,吴管事打死了一个农户的儿子......”
说到这儿,燕枝的声音变得哽咽,有些说不下去,方宴溪的眼里带着震惊,眼眶慢慢变红。
“你继续说下去,看看那畜生还干了什么遭天谴的事!”王妈妈虽然眼眶湿润,但还算是稳住,带着愤怒的说道。
“那农户就这么一个儿子,被吴管事打死之后就想去告官,但是吴管事拦住了他,给了他十两银子,说是要是再闹,就把那农户赶出庄子......”燕枝说到最后,心中难受不已,声音也变得模糊了。
方宴溪是既气愤又悲伤,斥道:“这个畜生!他怎么敢的啊!”
王妈妈难过之后,冷静下来,对着方宴溪说道:“娘子,按照律法,吴管事是要被处死的!咱们得收集他打死人的证据。”
方宴溪也冷静下来,一边拭泪,一边说道:“我这儿的人是不够的,拿纸笔来,我给阿娘写信。”
方宴溪写了一封信,告知情况,求助方大夫人派人暗中收集证据,方宴溪则在庄子上处理吴管事做假账贪走钱的事情。
方宴溪的动作吴管事不可能全然不知道,但是他也没有很慌,一个是真正的账本被藏好了,另一个就是他自认为可以拿捏住方宴溪一个小娘子。
没过一日,吴管事来到了主院,还带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气势汹汹的,看似很是唬人。
“吴管事。”方宴溪神情冷淡,微垂的眼皮隐藏住了她那双含着狠意的眼眸。
王妈妈也看出了吴管事来者不善,上前一步,挡在方宴溪面前,质问吴管事:“吴大湖,你这是做什么!带着这些人到娘子面前干什么?”
方宴溪其实并不担心吴管事真的对自己做些什么,她知道,吴管事今日过来不过就是想要威胁自己,然后就能顺理成章带着贪来的钱和好身份去下一家,但是如果自己不顺从的话,吴管事这样的小人会做出什么也还不一定。
看来,自己得尽快求助。方宴溪这般想着。
吴管事笑眯眯地看着方宴溪,颇为猥琐地扫过方宴溪的面容:“大娘子莫怕,奴并没有想对您做些什么,只不过是,奴想要好好的活着,可大娘子却阻拦了奴的路,奴不得不前来警告一番了。”
这小人无耻得很,自己干坏事,说的倒像是自己受了委屈。
方宴溪淡淡一笑,当务之急并不是和这个小人斗嘴皮子,而是拖延时间,去搬救兵来。
方宴溪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女使,高声道:“大郎君来了!还有,还有一个人!”
方宴溪心下一喜,哥哥来了,哥哥出门肯定会带护卫,这吴管事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王妈妈,快随我去迎接哥哥吧。”方宴溪稳住心绪,沉声说道。
吴管事心里明白过来,开始做出了一副恭顺的模样。
方之恒是准备去书院的,碰巧遇上了魏淮川,魏淮川正打算去文渊书院讨教问题,二人便打算同行,去郑州的路上刚好会路过冯州,方之恒便想着来这边看看妹妹。
方宴溪带着微笑迎了出去:“哥哥。”刚打完招呼,却忽然看见方之恒后面还有一个人,方宴溪仔细一瞧,发现是魏淮川,十分惊讶,赶紧再次行礼:“见过太孙殿下。”
魏淮川看了一眼方宴溪,没想到十三岁的小娘子这么有胆量,竟然敢自己到庄子上来考察:“大娘子请起吧。”
吴管事跟着前来,听到方宴溪的话,一时间有些慌张,太孙殿下怎么也会来?没想到方家和太孙殿下这么亲密,早知道自己就不打算走了,可事已至此,自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事了。
“我和殿下正准备去书院,路过这儿就打算过来看看你。”方之恒对着方宴溪解释道。
方宴溪灿烂一笑:“劳哥哥惦记了。吴管事,去收拾屋子,给哥哥和殿下休息!”
本来方之恒想要解释自己并不要住宿,但是看到方宴溪朝自己眨眨眼睛,有些明白过来,看来是妹妹遇到了事情,便默默闭上了嘴巴。
魏淮川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一个小娘子很可能遇到了危险,自己不能见而不救吧。
方宴溪先把二人带到了主院的厅堂,并且吩咐燕枝去看着,不要让人偷听。
一切安顿下来,方宴溪松口气,对上方之恒疑惑又担心的眼神将吴管事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方之恒听完之后,很是气愤,他已经意识到了,要是今日自己没有来庄子,妹妹很可能要遭遇危险:“竟然有这样的小人!”
方宴溪微叹了口气,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魏淮川挑眉,然后问道:“方大娘子是想让吴管事进大牢吗?”
方宴溪点点头,答道:“既然他自己触犯了律法,那就得承担起这接下来的结果。”
就在这个时候,方大夫人派去搜查证据的人回来了。
其实就是几个人证,一些是吴管事派去处理农户事情的人,现在已经被方大夫人的人逼迫,会说出真相,还有的就是农户自己和边上的人,毕竟方大夫人才是庄子上的主人,大家当然乐意看着方大夫人惩治吴管事。
打死人这是解决了,但是账本还没有拿到手。
魏淮川发话道:“我身边有些能人异士,估计能够帮到娘子。”
方宴溪当然知道,太孙身边的人,那是一顶一能干,现在不是推诿的时候,便应了下来,然后感谢道:“多谢殿下相助。”
魏淮川低着头,并没有对上方宴溪清灵的眼眸,压低声音道:“这些遭受迫害的百姓都是大齐的百姓,我当然有义务要为他们做主。”
方之恒和方宴溪同时说道:“殿下仁爱。”
方宴溪见天色已经不是很早了,再加上自己的身份,便提议道:“殿下,哥哥,我待会吩咐人把晚膳拿到给你们准备的院子去吧,天色不早了,你们舟车劳顿的,也应该好好歇歇的。”
方之恒应下,和魏淮川离开了主院。
入夜,吴管事越躺越睡不着,翻来覆去,弄得床板吱嘎吱嘎的响。
吴妈妈不耐烦地问道:“当家的,你这是干什么?”
吴管事嫌弃地看了一眼吴妈妈,然后嘴上却好声好气地说道:“翠娘,你难道不知道,今日连太孙殿下都来了。”
吴妈妈傻愣愣地说道:“殿下和大郎君不过留一日就走了,当家的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吴管事听到吴妈妈那话,心中暗恨,当初怎么娶了这样一个蠢笨的女人回来,但还是继续说道:“你当那大娘子会什么都不和大郎君说吗!你个蠢货!”
吴妈妈抖了一下身子,然后有点清醒过来,小声问道:“那当家的有什么法子吗?”
吴管事摸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这枕头里面就藏着账本,明日你就带着这账本悄悄离开,我去挟持大娘子,如果成功了,那我们都能跑,若是失败了,那你就拿着这钱跑的越远越好。”
吴妈妈倒没想到吴管事竟然还有这样残留的一点良心,感动地应了下来。
吴管事又说道:“记住了,带着儿子走得越远越好,一定要低调才是。”
吴妈妈连连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当家的,你放心吧。”
第二日傍晚时分,方晏溪刚刚沐浴结束,正让燕枝帮自己穿上衣服。
“什么声音?”忽然听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方晏溪警惕地皱起了眉头。
燕枝也觉得有些奇怪,一边为方晏溪系着衣服带子,一边四处张望:“怎么感觉是有东西要进来了?”
正好已经穿好了衣服,方晏溪就吩咐说道:“是不是庄子里有些老鼠什么的,去让王妈妈找些药来吧。”
燕枝点点头,正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种不怀好意的脸,尖叫起来。
方晏溪察觉过来,立马跑到窗边将早就准备好的信号弹放了出去,这是魏淮川交给她的,就是担心她会有危险,之前她还不觉得这东西会用上,但没想到,吴管事真的对她起了杀心。
吴管事拿着一边刀,恶狠狠地盯着燕枝和方宴溪,挟持燕枝哪里有方宴溪有用,吴管事果断放弃了燕枝,朝着方宴溪冲了过去。
方宴溪想起了昨日方之恒留给自己防身的匕首,一把抽了出来,对着吴管事,双手紧握,警告道:“殿下和我哥哥都在隔壁,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了,吴管事何必还要犯下大错,快快自首,交出账本吧。”
吴管事低声奸笑几声:“大娘子真是天真,我既然拿着刀来了,怎么会被你这三言两语给说动呢?”
说着,吴管事就拿着刀刺过来,但他并没有用全力,只是想要吓唬一下方宴溪。
这时候,燕枝赶忙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吴管事,大喊道:“娘子快跑!”
方宴溪明白已经顾不得了那么多了,只能自己先得救才能救燕枝,赶忙朝着门口冲过去。
吴管事恼羞成怒,一把敲晕了燕枝,冲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方宴溪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猛地一转身,刺了吴管事一刀,然后又重新跑向门口,跑了出去。
这时候,魏淮川已经带着侍卫冲了进来。
方宴溪心下一喜,朝着他跑了过去,因为跑得太急险些摔倒,幸好魏淮川扶住了她。
方宴溪顾不得那么多了,站起来,小声提醒道:“今天一整天都没看见吴妈妈,怕是已经带着账本私逃了。”
方之恒这时候也赶到了,刚好听到方宴溪说的话,一边扶住妹妹,一边对着自己的侍卫吩咐道:“快去寻吴妈妈!”
方宴溪这会儿缓过劲来,看到自己匕首上的血,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等到方宴溪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娘子。”燕枝看到方宴溪醒过来,惊喜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