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屏岫还记得两个年轻人,或许说,剧情里的主角攻受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北海秘境里没有修炼成人的妖兽,万万年下来这片秘境出产什么都已被修士们摸透,何况这里的海不像外头的海,北方的海也生活着巨兽,只有北海秘境里的鱼虾和海一样神秘,从未出现过。
所以如今,只有两个修士要一起在这里生活很久。
修士也是人,而人是群居的,哪怕不爱出门的人,尽管不爱与人往来,他们知道就在家门外有许多人,他们活在这世上从不会孤单。
而如今他们好似流落荒岛,岛上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而金天鸣满身秘密,傅玄幽重伤昏迷。
如果金天鸣真的是个心狠手辣的修士,此时就该放着傅玄幽不管——他只是个被横行霸道的玄冥宗误伤的倒霉蛋,而傅玄只和他在三年前见过一面,这位高傲的玄冥宗弟子还直接不告而别放了他鸽子,为什么要帮这么一个丧家之犬般被追杀的人?
但是金天鸣不是。
而他心里嘀嘀咕咕的小话也把他的心思全然暴露在与他相依为命的师长面前,那点儿年轻人的青涩心思像是夏日里切开的青柠片一样,插在鸡尾酒杯上就把酸涩的气息流进了五颜六色的酒液里。
所以与他谈论时,熙明从没谈及过一个人的生活,自然而然笃定傅玄幽一定会和他们结伴。
而也许是之前的勉力逃亡已经耗尽了傅玄幽重伤时不多的力气,被金天鸣安置在法宝唯一一张床上的睡美人一睡就是几个月。
而这段时间里,金天鸣并没有放弃秘境的探索,只是里面睡着人的小屋无法随身携带,更无法收起来。
他又是一个开拓进取的年轻人,能够细心体贴照顾傅玄幽,却不会为此而放弃探索。
到了这种时候,来自他人的建议往往能打破僵持的局面。
[将鸿一戒留下吧。]熙明主动出声,提出要留下栖身的戒指。
[即使日渐虚弱,帮你照顾个人还是可以的。]半透明的师长眉眼弯弯,一如当年初见,[有契约在,他如果在此期间醒来,我立马喊你回家。你出门在外也要小心呀,前辈和道友都在家里等你。]
金天鸣后顾无忧,自然踏上了探索附近的道路。
原本他们是规划好了的,一进入秘境,不管在秘境哪里,都第一时间去取无根玉,尽管无根玉每次只会在数百个产出无根水的泉眼中出现一次,但是越靠近无根玉的泉眼产出越少,如果只为无根玉而来,无需一次又一次进入就可以拿到天材地宝。
而之后,空余的时间就可以收集一些紧俏的资源,好转卖贴补腰包,封印解开的材料越到后面就越多价格昂贵的品种,在解开封印之前金天鸣和别人不同,他的上限固定,只能一步步解开限制。
但是如今,他们有十年之久,自然是不需要先去取玉,而且傅玄幽还在昏迷,短时间内不方便搬迁,自然是探寻屋子附近更合适。
无根玉是跑不了的,如果不取出之前的无根玉,也不会有其他泉眼生出无根玉,北海秘境只能存在一块无根玉,无论多少年。
金天鸣在秘境里跑,而薛屏岫麻麻在定时给傅玄幽查看伤口、翻身、上药,其他时间灵识看着外面,打理药草、翻阅玉简、收拾戒指……
而傅玄幽在一个金天鸣在家的日子苏醒,修士本就无需担心躺久了身体出问题,但是伤重后直接昏迷几个月也不是什么寻常事,可见这次伤得重了。
这位落魄的公子哥,早就在逃亡中丢失了随身的储物袋,原本簪在发间的空间玉簪也不见去向,金天鸣之前给他治伤时脱下黑袍,解开衣衫检查过了,只剩了左耳一只耳坠,右耳上空无一物,好在丢失的是那只防御的,留下的这只才是空间法器。
而在此之前,他的黑袍已被鲜血浸透,身上的衣衫布满划痕已经作废,被金天鸣去除血迹后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边,身上只穿着宽松的一身中衣,而且只是最普通的棉质,被薛屏岫搓洗多次后崭新的衣服柔软适合伤患,只是傅玄幽大概没有穿过这么寒酸的一身。
金天鸣给傅玄幽讲了他撞到他身上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接下来九年里他们是这里唯一的人类,并没有询问玄冥宗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问他要不要结伴。
“不论你是否愿意与我同行,我都愿意照顾你到痊愈,请不必担心。秘境里没有其他人,即使不再同行,如果有什么获得的东西需要交换,或是需要帮助,你都可以随时来找我。我无意过问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在乎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但在这个秘境里只有我们两个修士,如果你需要交流,我永远在这里。”
修士在漫长的岁月里会慢慢流失热忱,时间会把他们打磨得成熟,或是凉薄,在大环境作用下,修士们有敌对也有交好,但是最显而易见的就是,许多人都会慢慢冷却。
金天鸣在许多事上显得直男,他行事豪爽,在朋友们眼里不拘小节,在对封印的态度上也一样,一头死磕;但是他也有心细的一面,和许多修士一样对利益得失、人心算计十分娴熟,也会防备陌生者。
薛屏岫很清楚,这是因为他年幼时与柔弱的寡母相依为命,稍大一些来往的是镖局里的汉子们,而又一直在自己照顾自己的原因。
但是听着他对傅玄幽说的那些话,快穿者都想说:好小子!活该你有老婆。
在这样一个修真界,这样的话如果真心实意,谁会不动心呢,这样热忱而又不过分热情、有分寸又真诚的话语,至少触碰到的人感受到是温暖的,像是冬日坐在火炉子旁,热乎乎又不会被火焰灼伤。
傅玄幽过去总是骄矜的,他无需给予任何温暖,只要站在那里,就有无数人飞蛾扑火而来,而如今他落魄狼狈,有一个人不在意他的任何身份,距离把握得恰当,却把一颗真心给他看……
薛屏岫在戒指里眨眨眼,哎呀,‘人家是大宗门弟子,与我这种散修没什么好说的’?‘我永远在这里’?年轻人啊年轻人,快遮掩一下心吧,老人家都已经看到跳得很厉害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