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朝春日十年,赵屿尧将皇位传于太子,赵鸿禧。
消息一经传出,轰动朝野。
言官重臣纷纷上奏劝谏。
赵屿尧正值壮年,朝政上并无什么重大过失。现在退位实在是令群臣不解。
距离太子监国已经过去了三年,虽说太子在皇帝的调教下确实能当大任。
可这是在赵屿尧还在位的情况之下,若是赵屿尧退位将天下交给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靖朝哪能安稳?
书房内,鸿禧跪在大殿中央:“陛下,鸿禧自觉难以胜任一国之君的位置。陛下还是收回成命吧。”
大殿中只有两人,面对鸿禧的话赵屿尧并没有什么回应。
良久后,赵屿尧从龙椅上起身。他那张俊美威严的脸上也渐渐有了岁月的痕迹。
走到鸿禧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他身前的孩子。
赵屿尧语气淡漠:“鸿禧,你是不想接这个位置,还是不敢接这个位置?”
鸿禧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回话。
赵屿尧也没有催促他,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答案。
鸿禧不敢接。
他一个宗族子弟在朝中没有任何的助力,这样的他失去了倚靠的赵屿尧。在朝堂上他怎么面对那些仿佛猛虎一样的权臣。
“起来吧。”赵屿尧负手而立,眸中暗藏狠厉之色:“朝中的大臣你不必理会。朕都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宋濂宋大人,李子骞李大人,杜塞鸿杜大人。这些人你都可以任用。”
说完,赵屿尧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朕亲手教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可惧怕的?朕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赵屿尧言语中的认可,叫鸿禧稍稍安心不少。望着赵屿尧那双沉静的眸子。
鸿禧不再推脱,亦如很多个赵屿尧放手叫他去做的时刻。
鸿禧跪在地上:“鸿禧必不负陛下所托。”
折子一封封的上奏到赵屿尧的桌案上,赵屿尧看都不看一眼。
大臣们知道事情再无转圜之地,只好恭迎新帝上位。
新帝登基后,太上皇就出宫四处云游了。连带着朝中的沈将军也一同不知所踪。
一时间在朝中又掀起了一阵议论的风波。纷纷猜测太上皇和沈将军关系不一般。
但当事人已经不在乎了。
此刻,赵屿尧带着沈惟清正在北方的一座小城的街上闲逛。
这座城叫做安阳城,是靠近皇城的一座小城。
沈惟清观察着城中的民居。
大多数的建筑都是以赭石,浅灰,土黄作为建筑颜色,屋顶的四个小角向四周翘起。
这里的建筑修得都很庄重粗犷,十分的大气恢宏。和靖朝皇城外建筑的精致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赵屿尧一身玄色绸缎做的窄袖长袍,比起以前穿的衣服看起来相当朴素。
不过这种衣服穿在他这种长身玉立,面容俊朗的人身上。简单的衣服也沾染上贵气立刻变得不凡起来。
跟在沈惟清身后,望着他四处张望的背影。赵屿尧的脸上带着笑意,这一次终于不再是沈惟清偷偷跑掉,而是自己和他一起漫步在大街小巷。
大街上人来人往,沈惟清的身影逐渐淹没在人群中。
赵屿尧悠闲的步子变快了,大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清清,不等等为夫?不怕把我弄丢了?”
将他的手牵在自己的手里。沈惟清脸上笑意盈盈:“有什么好怕的,我丢了你都丢不了。”
他知道就算是天涯海角,赵屿尧也一定会将自己找回来的。
毕竟离不开自己的可是赵屿尧,为了和自己一起浪迹天涯,连皇位都甩给十几岁小娃娃的人。他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此处,沈惟清牵着手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说我们会不会太没良心了?”
“怎么说?”赵屿尧听了一挑眉。
“我们出来到处游玩倒是爽快了,留下鸿禧一个人扛起江山社稷会不会有点太缺德了?”
说到这里,他倒是产生了些负罪感。
“不必担心。”赵屿尧晃了晃他的胳膊:“鸿禧是朕教出来的,他的志向远大着呢。”
而皇宫中,正在批改奏折的鸿禧。捏了捏眉心感觉有些疲惫。搁下笔,想起赵屿尧和沈惟清不辞而别。
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连个告别都没有,心中有些怅然。
城中摊贩众多,沈惟清指着这些摊贩的吃食对着赵屿尧说:“安阳城的百姓好像都挺喜欢吃面食的。随处可见面食的制作。”
“安阳这处地界,地势平坦,四季分明。是种植小麦的好地方。当地人自然是习惯食用面食的。”
赵屿尧执政这么多年靠的可不全是手段和威慑。靖朝的每一块地他都有所了解。
“原来如此,屿尧知道的真多!”拉着他的手走到一处摊贩面前:“那我要吃这个,你掏钱!”
赵屿尧顺着他手看过去,摊贩上店家正在揉面。一旁是卤好的肉还有一些切好的凉菜。
“二位要来个饼子吗?我家的烧饼可是安阳城一绝。吃过的都说好!”
店家穿着粗布衣服腰上围着围裙双手挽起。一张憨厚老实的脸上堆满笑意。眼中满是自豪。
“来一个,他给钱!”沈惟清指了指身旁的赵屿尧对着店家说。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
说着他就拿着一个细长的铁钩,转身从身后的炉子里勾上来一张烤好的饼。
将饼放在菜板上用刀从中间切开,但并不切断。
“客官你是吃辣的,还是不辣的?”
店家一手拿着饼,另一只手从一旁的卤肉的锅里夹出几坨切好的肉。那肉肥瘦相间色泽均匀。像是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琥珀。
糖色的卤肉汁滴在桌案上,让人食指大动。
“辣的!多来点辣椒!”
“少放点辣椒!”
北方气候干燥,沈惟清初来乍到有些上火。赵屿尧不想叫他吃太多辣的。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店家抬头看看二人。
笑起来对着赵屿尧说:“真心疼弟弟呀,这么大了还管着。”
此话一出,两人的神情莫名古怪了起来。
店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察言观色惯了。见气氛有些尴尬。
连忙开口转移话题:“看二位不像是安阳人,且气度不凡。来安阳城玩啊?”
沈惟清点点头,一边看着他将肉切好和小菜一起装进划开的饼子里,一边朝他打听。
“是呀,我们出来游玩,不知道最近你们城中可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店家将饼做好的递给他。
“要数好玩的,那就是去听戏了。不过我们城中这戏班子是有名的难请。只有那些富贵人家才请得起。普通人....”
他摇摇头:“站在墙外听上一点,就美的不行了。”
“是么?”赵屿尧将银子搁在他的桌案上:“那我们正好见识见识了。”
“哎呦客官。”店家看着桌上的银子有些为难:“小本生意,几枚铜钱的营生。您这我真找补不起。”
“没事,你不用找了。”沈惟清啃着手上的饼子,香得直迷糊:“你家饼子好吃,多的算是捧场你的生意了。”
说完沈惟清又轻轻撞了一下赵屿尧:“他不差钱!”
“哎呦!”店家收好银子:“真是遇见大好人了。客官您喜欢我再送你几个。”
说着店家急匆匆的转身去给他做饼子,沈惟清连忙阻止他:“不用了,吃不下。”
“几个饼子,不值钱.....\"
一转身就看见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店家拿着手中的饼有些遗憾。
“没想到,安阳人还挺淳朴的哈?”沈惟清将手上的饼递给赵屿尧:“尝尝?很香的。”
赵屿尧在他咬过的地方咬了口,小麦做的饼很劲道沾上肉汁变得绵软。配上一口肉确实别有风味。
“还不错。”赵屿尧淡淡评价道。
走着走着,沈惟清看见一家酒楼,酒楼修的十分的气派。连匾额都是上好的黄花梨。
整个酒楼可以说是人满为患,招揽客人的小二都忙不过来。
“去看看!”这可把沈惟清给馋坏了,拉着赵屿尧就走。
刚到门口就见小二对他们说:“二位客官,实在不巧今日雅间已经订满了。改日再来吧。”
“啊?”沈惟清有些失望:“没想到来的不凑巧了。那我们走吧。”
赵屿尧站在原地,脸上神色淡淡对着小二说:“叫你们掌柜出来。”
“这.....”小二有些为难。但是看赵屿尧的气质贵气逼人,又不怒自威。想了想还是跑去叫自家掌柜。
不一会儿,掌柜的就匆匆赶来:“二位客官有何贵干呐?”
没有多说,赵屿尧直接拿出一锭金子放在他手上:“我们今日一定要吃上你家的招牌菜,还望掌柜的安排安排。”
“阿这....\"掌柜的看着金子两眼放光,拿到嘴上咬了个牙印。脸上立马讪笑起来:”好说好说客官这边请。”
将二人带到一处雅间,掌柜的看着他们讨好的笑:“二位想吃招牌是吧。我们这里有琵琶鸡,水晶烧鹅,玉露烩三鲜,芙蓉酥,八宝饭,玉煲羊肉汤.......”
掌柜劈里啪啦的报了一堆,然后笑着问:“客官可有中意的?”
沈惟清听的头昏脑涨的,名字倒是雅致,但是也不清楚做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赵屿尧看了眼还在纠结的沈惟清,对着掌柜的说:“每样来一份。”
“好嘞好嘞!客官稍等!”
一听这话,掌柜的知道这是来了个大财主呀。马不停蹄的就跑下去叫后厨优先做他们的。
“真有钱呀!夫君~”
沈惟清凑到赵屿尧身边,故意逗乐子。
赵屿尧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宠溺:“不客气,夫人。”
很快菜就上齐了,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子。沈惟清每道菜都迫不及待的尝一口。
真是各有千秋,舌尖上的享受啊!
沈惟清觉得他现在真是过剩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走遍山川,吃遍美食。身边还有个行走的钱庄,小日子不用太舒坦。
赵屿尧尝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他对口腹之欲没什么追求的。要说山珍海味前半生他也算是吃腻了。
坐在一旁托腮,看着一边吃一边脸上表情丰富的沈惟清,轻轻的笑着。
看来陪着沈惟清走遍这山河真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
吃完饭,沈惟清一边走路消食,一边计划着去看看摊主口中的戏班子。
赵屿尧自然没意见,随着他到戏院门口。
依旧是故技重施,拿钱砸人。当场戏院的班主就将他们奉为上宾请进了园中。
整个院子的观众只有他和赵屿尧。
班主亲自拿着曲目躬身走到赵屿尧身边:“这位贵客,想听什么戏呀。”
瞥了一眼,赵屿尧端起一旁的茶水:“挑他喜欢听的。”
班主也是有眼力的人,闻言立刻走到沈惟清身边:“贵客,您看有没有喜欢的?”
沈惟清不懂戏,他只不过是好奇。随便叫班主演了出比较受欢迎的。
戏子们瞬间粉墨登场,在戏台上卖力的表演起来。
可惜,沈惟清自小对舞文弄墨的不感兴趣。刚好挑了一个文邹邹的戏。看了半天也看不懂。
“你觉得好看吗?”沈惟清推了推一旁的赵屿尧。
“尚可。”赵屿尧扭头看向他:“无聊了?”
沈惟清点点头,他有些看不懂。
闻言,赵屿尧立刻叫来班主,叫他把这出撤下去点了一出武戏。
这下,沈惟清看得入神起来。时不时的喝彩一声。
一出过后还不过瘾,赵屿尧陪着他又点了几出。
等看完戏,已经是夜里了。沈惟清逛了一天终于感觉疲倦了。
揉着眼睛:“困死我了...\"
赵屿尧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披风给他裹上,沈惟清靠在他怀里:“你不累吗?”
“清清累了?”赵屿尧低头温柔的看他:“为夫背你可好?”
“算了....”沈惟清摇摇头:“大街上多不好.....\"
话还没说完,赵屿尧将他一把捞起。抱在怀里:“不让背,那抱总行了?”
“歪理。”虽然嘴上说着,但是沈惟清也不挣扎。干脆靠在他怀中闭上眼睛。
看见了又如何?在这里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