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鸠婆和盼盼还没醒来,吴欣悦去宿舍敲门时没有回应,贴着门缝听,两人鼾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没关系,这一路上险象环生,好在都过去了,也该是时候好好休息。
而且她们是客人,不像自己跟徐云天,总归是要在这公租房项目工作的。
在徐云天的带领下,吴欣悦到项目部人力资源部办公室报了到。
只是一眼就明白了,这个办公室是专为她所设,毕竟一般项目部除了必要的工程部、安全部、财务部等,很少会专设人力资源部。
能额外增设这样的部门和岗位,显然是为了讨好建功集团。
之前兼任项目部hR的文员小韩也将她手头的人资部工作向吴欣悦做了交接。
交接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小韩是个细心人,她将所有文件、资料和电子档案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吴欣悦对小韩的工作效率和专业性印象深刻,这让她对即将开始的工作充满了信心。
“这些都是员工的档案和合同,还有最近的招聘计划。”小韩一边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夹,一边解释道,“我们目前的重点是招聘一些当地员工,以符合政府的就业政策。”
“啊?还得这样?是强制性的吗?”
“是的,如果不按中国工人数量按比例雇佣足够的安工,是违法行为,光罚款就不少呢。”
“哦。。”
吴欣悦若有所思,“那安工这块,我听不懂几句葡语,怎么跟他们交流呢?”
“这不是有我们徐大翻译在吗?”小韩笑着指了下徐云天,“不过一般也用不上,我们管理安工比较粗糙,入职只是简单的拍个照,做个身份卡片,既没有体检也没有什么培训,剩下的就是将他们领给班组长就行。”
“啊?那会不会带来什么疾病,或是他们掌握的技能无法胜任?”
“疾病的话。。。”小韩歪着头想了想,“一般病恹恹的那种我们也不会招,这个国家最严重的疾病就是艾滋病和疟疾,前者洁身自好就没事,后者做好防蚊虫工作也能避免,当然艾滋病我们也看不出来,但你也知道的,项目部肯定不可能自掏腰包一个一个给安工体检。”
“至于技能,只能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了,如果上了工地现场还不能干活或者偷奸耍滑,班组长会把他们退回来给我,当然现在是退回给你了,然后结算工资开除就是。”
开除?
“有没有什么负面影响?”
开除在国内不算小事,毕竟被开除者可能怀恨,也可能索要赔偿,甚至闹到劳动仲裁。
“几乎没有,其实不用你开除,很多安工都干不满一个月,自己就会走;呐,有时候是酗酒打架,有时候是跟人闹矛盾,有时候是想去玩,有时候是偷东西被抓,什么破情况都有。一个月招来30个安工,到月底可能就剩一半人了,发完当月工资后,能回来上班的人就更少。”
小韩如数家珍的说着各种情况,听得吴欣悦目瞪口呆。
“反正这国家就是处在这种野蛮生长阶段呢。”
小韩总结道。
管理安工的方法看来跟管理国内工人的方法大相径庭,总体更加简单粗暴。
吴欣悦突然想起自己跟徐云天去借摩托车的事,安工生活区的脏乱程度,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能把人置于那种脏乱不管,说明领导们根本没把当地工人放在眼里。
在当地不把当地工人视为平等的人,真的能长久吗?
吴欣悦知道答案,但那不是她能独力扭转的。
小韩又跟她交接了护照管理事宜。
为了安全起见,每个人从管理人员到工人的护照都是统一收起来管理。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没收了护照就意味着控制了人们的自由,这种做法虽然显着降低了管理难度,但吴欣悦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小韩,我们能不能不这么做?”吴欣悦试探性地问道,“有点不太尊重每个人的个人权利了。”
其实“有点”两字本身就有点多余,但吴欣悦也只能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小韩苦笑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是老板们的规定,我们也只能执行。再说,这也是为了项目顺利进行和人员安全考虑,而且有时候,护照放在个人身上反而容易丢失,没有护照,在这异国他乡就成黑户了。”
最后一句算是为这种半军事化管理找补。
徐云天也在旁边听着,经过一年安哥拉生活,他早对项目上大小龌龊见怪不怪,百毒不侵。
说百毒不侵也不对,毕竟他只反对赌毒。
这里就留给吴欣悦吧,徐云天也有自己的事,虽然需要口头翻译的工作不是随时都有,但电脑里还有不少图纸和excel图表,徐云天想多熟悉一下,存储些工程词汇,以便将来派上用场。
他站起身,对吴欣悦和小韩说:“你们先忙,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翻译的文件或者沟通的工作。欣悦,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叫我。”
吴欣悦点点头,又转头跟小韩熟络地聊了起来。
欣悦刚到这里,对什么都好奇,这是好事。
只是她可能一时还没发现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本质。
徐云天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这让他看起来倒有点像民国时候拄文明棍的绅士。
办公室里,林晓曼已经坐在电脑前。。。玩起了蜘蛛纸牌。
看来她今天比较闲。
项目部的领导们也知道她是杜总的前小三,为了谄媚杜总,给她安排的工作是最轻松惬意的。
而且这个“前”也说不准,只要不撕破脸,前也能变成现。
所以,自然是不能得罪林晓曼,也许以后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来啦云天。”
林晓曼说话时头也没抬,还在专注于电脑游戏。
“早啊曼波。”
徐云天也随口应道,他没想到吴欣悦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跟林晓曼的关系,更没想到,她竟然不在意,也没有跟自己发脾气,提分手。
自己这种渣男何德何能有吴欣悦这样不离不弃的体贴女友?
“看你眼睛下的黑眼圈,昨晚肯定没有少运动吧?”
徐云天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他没想到林晓曼会这么直接地提起这个话题。
虽然素来知道林晓曼性格直爽,但也没想到她会在办公室里就这么不加掩饰地说出来。
“没事,你以为姐姐我会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跟你闹跟你小女友闹啊?别想多了啊。”
虽然语气里满满的不在乎,徐云天注意到林晓曼眼神多少有点落寞。
“曼波,今天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的吗?我看你好像挺闲的。”
徐云天试图转移话题。
林晓曼终于抬起头,她眼神冷冷地,但很快被她用职业的微笑掩盖过去。“确实有点闲,你知道吗云天,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什么梦?”
“先别急,你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脚又痛了对不对?新长出来的皮肤很薄,来把脚搭这,”林晓曼指了指自己的大腿,“让我给你检查下伤口,边检查边说吧。”
徐云天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顺从地脱鞋,再把脚搭在了林晓曼丰满的大腿上。
在别墅养伤时他就知道,林晓曼虽然有时候说话直白,但她的关心一向真诚。
林晓曼轻轻地挽高了徐云天裤脚,拆开绷带。
“脚尖断趾处跟脚背渗血了,但不严重,不要走太多,更不要做太多剧烈运动。”
林晓曼话音温柔,但似乎意有所指。
徐云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样子,他只想感受林晓曼指尖温度和专业处理方式。
“我知道了,曼波,谢谢你。”
林晓曼继续小心翼翼地为徐云天的伤口重新包扎,动作轻柔而熟练,“对了,说到哪里了?”
“梦,你还没有说你做了什么梦呢?”
林晓曼微微一笑,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还是别说了,只是一个梦罢了。”
“说吧说吧,我听着呢,也许还能帮你解解梦。”
林晓曼越是不说,越是把徐云天兴致勾了上来。
“真的要听?”
“听!”
“我梦见,”徐云天突然感觉自己左脚剧痛起来,他吃惊地发现,林晓曼正不断攥紧他的前脚掌,“我梦见我把你们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