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仿品被当成真品送进博物馆，这事确实发生过。
几十年前，故宫的专家就曾被仿制的北魏陶俑给骗了。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别看眼前这位杨老师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说什么如果罗杰肯便宜卖，他就愿意代表博物馆买下，直接送去展览。
罗杰心里清楚，事情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的。
他曾在博物馆工作过，知道民间收来的物品，在进馆之前得经过一整套严苛的检验流程。
专家团队要逐一审核，各种高精仪器也得轮番上阵检测。
罗杰见识过类似的事情，对这些套路早就门儿清。
“杨老师，不好意思啊。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七个娃要养，老大上学的学费都指望着这幅画呢！”
“……”杨老师静静地看着罗杰表演，仿佛在说：“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不信？要不我现在打电话回家。”罗杰一本正经地掏手机。
“得了得了，别打扰葫芦娃了，你自己才多大啊？”杨老师没好气地摆摆手，“放心吧，我们又不是强买强卖。”
听他这么说，罗杰才松了口气，心里暗笑：我瞎编得这么夸张，就是怕你不揭穿还假装糊涂。早这么说多好，何必绕弯子呢？
杨老师示意助手把书法卷轴收起来，随后起身，冲门口摆出“请”的手势：“来吧，我陪你去登记处。
这东西太珍贵了，我得亲自替你跟登记的那帮人交代清楚。”
“那真是太麻烦杨老师了。”
罗杰听完这话心里有些意外，没想到买张一百块的门票，居然还能享受到专家的“VIp服务”。
不过，这一切总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
罗杰手里拿着画，跟在杨老师身后，一路走上了三楼。
刚出电梯，前台的一个西装男便快步迎了过来，点头哈腰地招呼道：
“杨老师，下午好！今天又有什么重要的拍品要登记？”
“嗯，是的。这位张先生带来了一幅珍贵的书法作品。
麻烦你安排个房间，把拍卖相关的文件准备好，顺便通知冯经理过来。”
“好的，请随我来。”
西装男领着两人走到301号房间，从柜子里取出一份《拍卖须知》，递给了罗杰。
“冯经理稍后就到，您可以先看一下文件。”
杨老师坐了下来，对罗杰说道：“你先看看吧。”
这是罗杰第一次送拍古董，尽管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认认真真地读起了文件。
没过多久，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里写着元代以前的文物不能拍卖，可黄庭坚是宋代的，这不冲突吗？”
杨老师闻言一笑，解释道：“你说得没错，但问题出在【引首】的徐霖上。他是明代的。”
“书法作品的年代是这样算的吗？”
罗杰有些疑惑，这可真是他闻所未闻的冷知识。
“当然是这样。”杨老师微微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汉砖砚’。
那是一种用汉代砖头制成的砚台，但它并不算汉代的文物，而是归类为清代古董，因为是清代文人制作的。
你这幅作品也是类似的道理。
拍卖时卖的是整体，包括上面祝允明、沈周等人的题跋，都得计算在内。
理解了吧？”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位短发干练的职业女性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四五十岁，西装笔挺，目光中透着专业干练。
显然，她就是杨老师提到的冯经理。
几句简单的寒暄后，冯经理坐下开了电脑，直接进入主题：“杨老师，这幅字的估价您有初步想法吗？保留价和建议起拍价是什么范围？”
杨老师摇了摇头：“估价暂时不好说。”
“为什么？”冯经理疑惑道。
“因为最近五年内，市面上没有黄庭坚真迹的拍卖记录。”杨老师说道，“最有名的那件《砥柱铭》，已经是十四年前的拍品了。”
他看向冯经理，“你觉得十四年前的成交价能作为参考吗？”
这话直接让冯经理哑口无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沉默片刻后，冯经理再次开口：
“那您这边的建议起拍价是多少？我可以在这个基础上上浮30%，当作估价。”
“十万。”杨老师不假思索地答道。
“什么？”
罗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铺垫了这么久，居然报了这么低的价格？
杨老师看出了他的疑惑，依旧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张先生，别急。书法作品的拍卖流程就是这样的。”
随后，他转头对冯经理说道：“麻烦你调取一下类似拍品的记录。”
紧接着，杨老师耐心地为罗杰讲解了起拍价偏低的原因。
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没有担保。
拍卖行并不保证拍品真伪，又没有专家出具权威的鉴定报告，因此在拍卖时，冯经理甚至不能标注年代，只能写个【黄庭坚（落款）】。
听完这番话，罗杰看了杨老师一眼，心中暗道：好一个两面三刀的老狐狸！
刚才还一本正经地说是真迹，甚至想帮博物馆买下。
现在，当着冯经理的面，却又换了说法：“可能是真迹，但无法完全保证。”
沉思片刻，罗杰开口道：“十万的起拍价太低了，五十万吧。”
这个数字，才勉强符合他的心理预期。
冯经理看向罗杰，确认道：“张先生，您确定吗？如果坚持这个起拍价，一旦流拍，您需要承担3%的流拍费。”
罗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确定。”
他心里清楚，自己付得起这点费用。
杨老师显然有些不满，但罗杰坚持，冯经理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很快，合同签订完成。
……
罗杰离开后，杨老师和冯经理再次在 301号房间碰面。
不过这次场景变得截然不同。
冯经理竟坐在杨老师腿上，略显疑惑地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保证只有一件吗？现在怎么又来一个？”
“我当时说的是尽量，现在情况有些特殊，谁能想到会出现意外呢。”
“明白了。”冯经理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调侃道，“话说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这会儿可还没下班呢。”
杨老师摆了摆手，语气带上了几分认真：“当然是有正事。”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刚才那件黄庭坚的书法作品，是真的。
它的价值，我估摸着，至少在千万级别。”
冯经理闻言，眼神瞬间一亮，捂着嘴低声惊呼：“又是真迹？老杨，你不会看错了吧？前几天咱们不是刚见到一件真品吗？”
杨老师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说道：“这事儿确实蹊跷。不过我大胆推测，可能是岛上的那个博物院出了问题。
馆藏文物被盗，流落到市场上了。”
他的语气笃定，脸上露出自信的神色，像是在陈述某种事实。
“这猜测有点夸张了吧。”冯经理摇摇头。
她接着问道：“不过既然是真品，为什么你刚才只让它定10万的起拍价？太低了吧。”
杨老师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那小子显然不识货啊，我当然得想办法把它低价拿下！”
说着，他开始向冯经理娓娓道来自己的计划，整个人看起来得意非凡。
“你这算盘打得倒是精，可别弄巧成拙了。”
杨老师闻言，“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