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么多人都没看出她是女儿身,这老人家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还看出了他们的关系并非兄弟。
两人所说已是情投意合,确定了对方,但私相授受到底是于理不合的。
除了太后和长公主,还没人看穿过他们的关系,还被这么直接地点出来了,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但到底是吉祥话,卫南熏再害羞,也只有赶紧接过的道理。
而付钱的时候,裴寂更是直接丢了锭金子,便拉着卫南熏离开了。
老人家哪里见过这么大的手笔,眼睛都要被金子给晃花了,赶紧出声道:“郎君,给多了郎君。”
“会说话,赏你的。”
裴寂牵着卫南熏一路走到了人少的地方,方才他一直没出声,就在旁边看着。
那熬得浓稠的麦芽糖,就像是流动的金水,一笔笔勾勒出那只金凤凰。
不知怎么的,他胸口有股莫名的冲动,想要破茧而出。
并不是看见裴聿衍沦为了阶下囚,与那皇位无缘,才有人提议他取而代之。
是早在他屡战屡胜立下赫赫战功之时,耳边就总有声音劝他反了,所有人都在劝他,说皇帝昏聩无能,这江山应该能者居之。
他从未当真去思考过,他厌烦皇城里的生活,更讨厌后宫与朝堂的阴私诡计。
那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比随时掉脑袋的战场还要血腥,叫人厌恶。
他好不容易挣脱枷锁,成为翱翔的鹰,又怎么会为了区区权势,回去做那笼中困兽。
但就在刚才,他想到了卫南熏。
若是她喜欢呢,裴聿衍给不了她皇后之位,他可以。
他想要给她这世间最好的,当然也包括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卫南熏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有点奇怪,怎么突然走得那么快,她手里的糖画都险些要掉了。
好不容易跟上他的脚步,他却蓦地停下,害得她脑门直直地撞上了他的后背。
她揉着额头,努了努嘴道:“你怎么突然又停下了……”
裴寂却只定定地看着她,没头没尾地道:“你以后想住哪里?”
卫南熏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什么想住哪里,这人怎么也想一出是一出的。
“坤宁宫喜不喜欢?还是乾清宫。”
卫南熏愣了下,才后知后觉,坤宁宫是皇后的寝殿,乾清宫更是皇帝的正殿,他这是疯了吧。
不说她喜不喜欢吧,谁会拿皇后的寝殿来问人的。
她脱口而出道:“这哪是我喜不喜欢的事。”
想说他太过荒唐,却对上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是她不曾见过的深邃与炙热。
他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且他的潜意识是在问,她想不想当皇后。
他眼中似有一簇火在跳动,稍有不慎便会将她一并燃烧殆尽。
“只要你喜欢,我便抢来。”
即便是皇位又如何,即便是遭世人戳着脊梁骨说他谋逆又如何,只要她想要,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
想当皇后么?当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她毫不怀疑裴寂话的真假,只是这是她从没考虑过的事。
即便前世她身为太子的侧室,在她最得宠的时候,也有不少对她吹嘘拍马,怂恿她去争宠的人。
她们会在她耳边吹耳旁风,说以她得宠的劲儿,只要她诞下皇长孙,早晚太子妃之位都会是她的。
可她从没想要当太子妃,一来是那会她仍把卫明昭当做最敬重的姐姐,她不会和她争。二来她在家便是不受宠的庶出,从没学过管家御下,又怎么敢去肖想太子妃。
如今裴寂直接把皇后的位置给搬出来,简直要把她给砸晕了。
她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顿了下又道:“准确地说,应该是我不会,我连小家都管不好,怎么能管那么大一个后宫呢。”
等答完,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压低嗓音像是做贼心虚般,很小声地道:“你,你改主意了?”
她明明记得上次在皇觉寺的时候,两人头次交心,他说他不没想过当皇帝的啊。
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
不过若是换位思考,有朵珠花很漂亮很名贵,明明该是她的,却因为她不是嫡女,就被迫要让出去。
即便本身她对那样东西不感兴趣,也会觉得不爽快吧。
更何况皇位不是珠花,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存在。
起先她以为裴寂是遥不可及的天上人,他冷漠、强大、无所不能。
越是接触靠近他,才发现,他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人,他会受伤会担忧也会有霸道和可爱的小情绪。
这世上,但凡是人,便会有私心有欲念,她都能理解。
可裴寂却只是看着她,他的身后是街市两侧挂满的灯笼烛光,而他的漆黑的眼中,倒映的全是她的模样。
“这些都不用管,不会可以学,可以甩给别人去做,你只要说你喜不喜欢。”
卫南熏的心猛地狂跳起来,谁能拒绝这么俊美的一张脸,对着你说,皇后给你要不要。
再没比这更大的诱惑了。
愣了半刻,她还是摇了摇头:“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嘉峪关骑马,还要带我看漠北的星空嘛,我想先去看看,与京城不一样的天空是什么样的。”
裴寂认真地看她的神情,确定没有一丝不情愿,才释然了。
“好,等事情了结,便带你去。”
卫南熏也看向他,问道:“那你呢,就这么放弃了,你会觉得不公平或是不甘心么?”
那对父子一个无能软弱一个奸猾阴毒,把江山给这样的人继续治理,他真的愿意么。
“是我不想要,不是不能要。”裴寂微微仰起头,目光清冷满是傲气地道:“待来日我想了,随时都能拿回来。”
卫南熏一直知道他很狂妄骄傲,也有狂妄的资本,但真的亲耳听见看见,又是不一样的。
这种肆意散发的王者气息,令她心动不已。
还好方才那些小姑娘眼神不太好,没人发现他的好,也就不会有人与她争了。
“走吧。”
卫南熏疑惑地眨了眨眼:“还要去哪?”
“吃东西,吃完回去,办正事。”
她眼睛眨得更快了,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正事?
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起白日发生的事,脸上蓦地一红,这人怎么一会正经一会又不正经的!
见她脸红了,裴寂的嘴角也跟着翘了翘半蹲下身子凑过来。
“我是说回京,成亲去。”
“这难道不算正事?”
“阿越,想到哪去了。”
他凑得很近,危险的气息全都喷洒在她脸上,让她的脸更加烫起来,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什么叫她想到哪去了,分明就是这人故意让她想歪的!
她恼羞成怒,背过身去,咬牙切齿地道:“那可没那么容易。”
“为何。”
“你还得过我爹爹这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