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玉容自知自己分量不够,是说不动墨温宁的,便嚷嚷着去找太妃。
宝贤王也正有此意,来了一个顺水推舟:“定勋被封为世子,这是王府的大喜事,理应向母妃报喜,温宁,你也一道过来吧。”
温宁微微颔首。
去就去,谁怕谁!
此时,太妃端坐于正厅的高背椅上,身姿端庄而威严,手中轻轻执着一小叠写满字的纸张上,目光甚是专注。
毓紫侍立在侧,不疾不徐的扇动着团扇。
有侍女来报,太妃将手中的纸张放下,淡淡的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三人鱼贯而入,行了礼问了安。
太妃面带慈祥的笑容,轻轻抬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随后目光越过他们,问道:“怎么不见来恩啊?”
以往,墨来恩虽谈不上是极尽孝道的儿孙,但也常来阁中陪她闲话解闷,近日,倒是很少见到她,不禁关心的问了一句。
战玉容正襟危坐,神情恭敬地回应,“自从百花宴后,她就把自己关在瑞云楼,鲜少出门了。”
对于北宫发生的事,太妃略知一二。
她了解墨来恩的性子,只当是她小孩子心性,一时气高,过几日便能自己想通,因此也并未太过挂心。
宝贤王此次来,是将喜事告诉太妃,让她老人家也跟着一同欢喜,战玉容不敢直接求太妃做主,去劝墨温宁求陛下改了旨意,静默在一旁听着,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插话。
太妃听闻墨定勋被封为世子,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声称赞:“好啊,好!这可是咱们王府天大的喜事!”
她温柔地看向温宁,眼中满是欣慰与喜悦。
战玉容却在一旁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那声音虽小,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好什么啊,圣旨上还说了要让勋哥在田庄修心养性三年,之后才能回京都呢。”
屋子里骤然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众人的脸上,那原本洋溢着的喜悦之色,也如同被寒风拂过一般,渐渐地淡了下去,直至消失无踪。
只留下一片凝重与忧虑。
太妃的眼神轻轻掠过墨温宁,只见她沉静如水,眼帘低垂,明显就是不想参与这件事,那份看似淡然的神色里藏着一抹不易言说的冷漠。
心中顿时明了,这母女二人怕是又起了什么争执,没闹出个所以然来,便跑到她这里了。
太妃的声音温和而深沉,“勋哥脾气执拗刚烈,若能在田庄上磨磨他那身棱角,改改那臭脾气,或许还真能成一件好事。”
当初她也是赞成这样的安排。
墨定勋与墨温宁不睦,在认亲宴上更是毫无顾忌地大闹一场,甚至还失手伤了陈嬷嬷。即便是挨了几板子,也未见他有所悔悟。她深知,若是不改改这性子,将来迟早会惹出大祸来。
战玉容悄然转过脸庞,唇边勾勒出一抹冷笑,那笑中藏着“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无奈与讽刺。
太妃的心肠向来冷硬,眼中唯有能为家族增光添彩的墨温宁,而对于自己血脉相连的嫡孙却是漠不关心。
就像刚才,太妃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来恩,并不关心是谁将来恩气成这个样子。
她从袖中掏出那封书信,递到太妃眼前,“母妃,倘若勋哥身上没有受伤,或是他在田庄里一切安好,儿媳自然无话可说。可您瞧瞧这信中写的,伤口都已经发脓了,那田庄里连个像样的好大夫都找不到。若是再这么下去,这伤势……”
言及此处,战玉容情绪难抑,以帕掩面,泪水潸然而下。
宝贤王见状,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中满是疼惜与抚慰。
太妃仔细阅毕书信,脸色略显阴沉,毕竟血浓于水,即便孩子再不争气,作为祖母,心中那份疼爱又怎能轻易割舍。
她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可圣旨已下,此事怕是难以转圜了。”
战玉容眼神微闪,等的就是这句话!
“有办法的!”她眼眸一转,悄悄掠过对面安坐的墨温宁。“母妃,您可知,陛下不仅赐予了勋哥丰厚的封赏,对温宁更是宠爱有加。他不仅许下了两个心愿给她,还赐予了一份丹书铁券,如此厚重的恩典,难道还不足以让陛下回心转意,收回成命吗?就怕是,有人舍不得这些恩赏!”
闻言,太妃一怔!
战玉容真是什么都敢打算,这种恩赏也是能拿来随意交换的吗?
难怪,她瞧着温宁这丫头,脸色不悦。
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好过。
太妃在心中叹着气。
“我确实是舍不得!”温宁迎上战玉容暗藏机锋的目光,既然战玉容脸皮够厚,那她也不怕撕破脸。
好好分说,看看到底是谁真凉薄!
“我视墨定勋如亲兄,可他是否认我为亲妹?他放言要让我没有好日子过,甚至当众两次加害于我!我虽非圣贤,但也知晓以德报怨之理,念及家人情谊,我倾尽所有赏赐,为他谋得世子之位。我这做妹妹的,难道还做得不够吗?
至于那圣旨上的恩赏,是陛下对我的额外嘉奖,与战王妃你又有何干?你竟也想为你的儿子夺去?
你霸占我母亲的嫁妆已久,却从未见你有归还之意。你如此吝啬,连那些本不属于你的东西都舍不得放手,又凭什么要求我拿出所有恩赏,再去为你的儿子冒险求情,触怒圣颜呢?”
温宁连番的质问,噎得战玉容无言以对。
她知晓墨温宁牙尖嘴利,可每次同她对峙,都讨不到半点便宜。
偏她不能说“墨温宁,你是个冒牌货!你是战家找来的息事宁人的替代品,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战家给你的。”
战玉容心里清楚,这件事一旦被挑明,莫说她儿子离开田庄无望,陛下怪罪,那是欺君大罪,要诛九族的。
到时候,她,宝贤王一府和战家,都要被满门抄斩。
如今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尤其是像墨温宁这种,睚眦必报的人,更是让人头疼不已。
这件事,如鲠在喉,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她。
战玉容心疼儿子不假,但不会犯蠢到这个地步,将所有人的命都推到风口浪尖上。
可这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墨定勋是世子,哪有世子去田庄那破地方一待就是三年的,即便是磨练心性,换个地方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