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祭一口气用了十多个神识果,有些头晕,靠在椅背上歇了一会儿,不敢困,强撑着起来看陆寻机的命盘。
看不透,还是看不透。
谢祭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给庄寰拨了个通话键。
庄寰倒是接的很快,温润的嗓音从光脑里传出来:“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陆寻机,找你了吗?”谢祭开门见山。
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理解谢祭话里的意思,半晌开口道:“你找不到他?”
“嗯。”谢祭应了一声:“他是不是去找你了,你知道他在哪?”
那边沉默的更久了,庄寰散出一丝慵懒的笑:“为什么你觉得他会来找我?”
“你们不是话多吗?”谢祭扶着身边的椅子:“他不是很乐意跟你说话吗?”
庄寰无奈道:“你可能有点误会,你们家状元可没给过我几个好脸色,我不知道他在哪。”
谢祭冷着脸要挂通讯器,庄寰开口道:“不过我在帝国军校有个朋友,应该能帮你找到他,稍等我一会儿,好吗?”
谢祭抿了抿唇:“……嗯。”
庄寰那边的声音远去,似乎在联系什么人。
谢祭把金色头发抓乱,开口道:“……刚才语气有点冲,不好意思,不是冲你,我就是有点烦。”
“嗯。”庄寰好脾气的笑了一声:“是跟陆寻机出什么事情了吗?你找不到他,所以担心他?按理来说,他的能力,在军校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
谢祭顿了一下,开口道:“我在寝室里看见了带血的刀片,他总这样,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因为别人伤害自己,总是把死亡挂在嘴边……在考核里也是,告白也是,这个世界上到底会有什么东西能越过自己的性命?”
谢祭的手指捏着自己的裤腿:“明明他已经很好了,他的能力超过了绝大多数人,他很聪明,又厉害,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好。他比所有人都棒,他一定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才会变成这样优秀的人,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庄寰沉默了很久,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话,谢祭愣了一下,喉咙里像是塞了棉花。
“我想这个问题,你问他应该比问我更能得到答案。”庄寰继续说:“军校的监控拍到他此刻应在机甲模拟训练室,303号,那里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人,去找他吧。”
谢祭挂了通讯器,朝着庄寰给出的地址跑过去。
机甲模拟训练室,303号。
陆寻机摘下头上的链接头盔,汗水顺着侧脸滴下,落在扬起的手臂上,他穿着校服的雪白内衬,衣摆扎进是腰间的宽大的、闪着银光的白银狮头皮带中。
抬手间,左手衬衣拉起,露出被白纱包裹的手腕,此刻渗出了些许暗红色的痕迹。
陆寻机顿了一下,坐在地板上拆开了白色纱布,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口来。
伤口很深,几乎见骨,划开的皮肉往外翻,中间却焦黑。
肌肉组织以一种十分粗暴的方式黏连在一块儿,应该是主人为了止血,直接烫焦了伤口。
陆寻机拧了拧眉,伸出手用力掐住了伤口,血液瞬间涌了出来,浓稠的暗红色。
汗液滴上去,瞬间被血色吞噬。
陆寻机苍白的唇角抿了抿,牵出一丝轻笑。
谢祭闯进来,几乎被眼前这一幕钉在了原地。
他疯了一样冲过去,把陆寻机的手从伤口上甩开,怒道:“陆寻机你疯了是不是?!”
陆寻机抬头,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谢祭是跑过来的,冒了一身的汗,脸上都是红的。
“出去。”陆寻机把手从谢祭手里抽过来。
谢祭正在给他包扎伤口止血,这一抽,雪白的纱布滑落,又是一股鲜血冒出来,可偏偏陆寻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在汩汩冒血的不是他一样。
“你再这样试试呢?”谢祭气不打一处来,飞快捉住他的手腕:“不许动!”
陆寻机没听,继续作死抽手:“死不了,不需要你——”
啪!
一道耳光打断了陆寻机的话,他侧着脸,碎刘海遮住了眼睛。
谢祭拽他的手,飞快的给他止血包扎,咬牙切齿的开口道:“你再动,我还扇。”
陆寻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的怕被扇耳光,陆寻机果然不动了,低垂着眸子让谢祭给他止了血。
“去医院。”谢祭简单处理了一下,拉着他的手就要走。
陆寻机从一边的机甲模拟训练仓里提出一个药箱:“不用,有药,能处理。”
谢祭:“草,不早说!”
药箱里是干净的白色纱布和止血喷雾,看来主人早就准备好要做什么了。
谢祭给陆寻机仔仔细细的处理了伤口,确认已经完全止住了流血,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陆寻机,你有必要吗?就为了这么点破事,躲起来寻死觅活的?你是小学生吗?自残是什么时尚单品吗?”
陆寻机绛紫色的眸子看他:“带了止血喷雾,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躲起来。”
“那为什么不去上课,我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不上没有意义的课,那些内容我已经自学完了。”陆寻机转过头,声线平淡:“刚才在训练舱里,没有接到你的通讯请求,不是故意的。”
谢祭气笑了:“怎么了,那是我多管闲事了是吧?”
陆寻机拧眉:“没有这样说。”
“你到底要怎么样?”谢祭咬牙,坐在他身边:“你知不知道我找你真的很累。”
陆寻机低头看训练仓显示屏上的成绩:“没想怎么样,没有自杀,你可以放心,更不必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怎么样,是我的事,就算哪天真的死了,也与你无关。”
谢祭舔了舔后槽牙,想揍人。
他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庄寰在通讯仪里说的那句话。
“谢祭,陆寻机有极其严重的自毁倾向,但自残不是他的目的,求爱才是。”
谢祭看着陆寻机因为失血过多而毫无生气的脸,他正垂着眼再次调整训练仓的参数。
陆寻机想结束的是痛苦,而非生命,所以他带着急救箱。
谢祭想起来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说一个人如果经常把死挂在嘴边,他不是在期待死,而是在渴望爱。
窝在心里的火气消散,谢祭跟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坐在原地,伸出手抓住了陆寻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陆寻机一顿,低头看他:“你想试试吗?机甲操纵课在你二年级才会加入课表,不过你想提前试试的话,我可以把你的链接阈值调低一点,确保你的神经不会受到伤……”
谢祭起身吻住了陆寻机的唇。
很凉,陆寻机此刻的身体很冷,跟以往炽热的感觉都不一样。
谢祭却觉得这样的陆寻机才最需要他。
“陆寻机。”谢祭鼻尖有些发酸,嘴唇颤抖,轻声道:“我能反悔吗?”
——
天天把死挂在嘴边的人,不是在期待死,而是在渴望爱。
——史铁生《务虚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