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陈忠良面露犹豫,却也不敢再多劝,只得引着楚清音到偏殿坐下,又命小太监奉上茶点。
楚清音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看似悠闲自在,实则心思早已飘远。
谁知不等她坐下休息多久,便听见那边书房中传来一阵争吵声。
似是茶盏被掀翻,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楚清音正疑惑着,便见陈忠良便面色慌张地推门进来,道:“贵嫔娘娘,您快去劝劝陛下吧,他与陆大人吵起来了。”
楚清音错愕,眉头蹙起,“这是怎的了?”
“此事本不该老奴多嘴,但……但……”
陈忠良咬咬牙,还是说了,“近日关于章宪太子旧党复起的流言在行宫内外传得沸沸扬扬,陛下为此忙得心力交瘁,这不,方才请陆首辅来商议此事,结果没议出个所以然来,故而陛下大发雷霆,方才将茶盏砸向了陆大人。”
陈忠良哀叹一声,哭诉道:“偏偏那陆大人也是个死心眼的,竟就那么直愣愣站在原地不躲!这不,额头被砸破一个好大的洞,现下已经去请太医来了。”
“原来如此。”
楚清音颔首,那些传闻她也听了些,有不少都是在为章宪太子鸣冤的,有甚者更是在传先皇得位不正,是那等污蔑兄长,抢夺皇位的无耻之辈。
对此,裴元凌怎么可能不动怒!
为此已经抓了好些个传播谣言的百姓,正关押在当地衙门。
只是法不责众,官府当然也不能随意将那些百姓打杀了,只能关了几日便又放出去。
由不得她多想,她半点不敢耽误,从桌上拿过那食盒,便匆匆跟着去了书房。
不多时,两人便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陈忠良胆战心惊入门通报。
原还在气头上的裴元凌听到是楚清音来了,脸色稍缓了几分,语气却还残留些许愠怒:“让她进来。”
楚清音莲步轻移,踏入书房。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破碎的茶盏碎片,而陆知珩正站在一旁,额头上鲜血顺着脸颊流淌而下,甚是骇人。
只是男人身姿仍旧挺拔,神情冷峻,眸光更是愈发冷冽,一身白衣长袍丰神俊朗,仿佛这伤并不在他身上一般。
楚清音心中微微一震,也不敢多看,忙垂下头。
她款款走上前几步,屈膝行礼道轻声道:“嫔妾见过陛下,陛下息怒,莫要伤了龙体。”
裴元凌冷哼一声,怒目圆睁:“那些无知愚民,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散播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朕如何能不气!”
楚清音垂首,柔声安慰:“嫔妾明白陛下的恼恨,只是当下陛下还需保重龙体,切不可因这些小人乱了心神。”
说着,她放下手中食盒,从袖中取出丝帕,欲为裴元凌擦拭额上的汗珠。
裴元凌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叫她站到一旁去,转而又看向陆知珩,冷声问道:“你说,该如何平息这些流言?”
“陛下,此事当从根源查起,一味抓人并非长久之计,需找出是谁在背后蓄意操纵这些流言,方能彻底解决。”
陆知珩站的笔直,不卑不亢,血水滑落眉梢,神情却愈发淡然。
“这些流言并非凭空出现,自西山猎场刺杀一事过后,才流言四起,微臣以为,这两件事必然脱不开干系。”
“哼,根源?”
裴元凌怒极反笑:“你莫不是也想说这都是朕的错?是朕冤枉了章宪旧党?”
一旁的楚清音听到这话,心下愕然。
所以是裴元凌有意将脏水泼到了章宪太子身上,叫众人又想起了那位章宪太子,才引得流言四起?
“微臣并非此意思。”
陆知珩仍是站在原地,饶是对方如何愤怒也决然没有下跪的意思。
楚清音见势不妙,连忙插话:“陛下,嫔妾听闻,这些流言起初只是在一些酒肆茶馆中传播,后因王大人的大肆搜查,才阴差阳错,导致百姓们生出误解。”
她的话语意有所指,若非王承询办事不力,也不会发展成眼下这幅局面。
“陛下,嫔妾以为,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切不可让这些流言扰乱了我大庆的根基。”
裴元凌沉默片刻,情绪也已经缓和了几分。
再看一脸正色的楚清音,他眸色稍柔,“音音说的是,是朕心急了。”
楚清音见他恢复理智,主动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陛下这是一片孝心,关心则乱。”
毕竟此事涉及先帝,更涉及这一脉的皇室正统。
“罢了,此事再查也无意义,只管听音音的,将那些抓来的人都放了,胆敢再有传播流言者,格杀勿论。”
裴元凌这几日忙得心力交瘁,早已无心再查。
他看向陆知珩,神情不悦:“陆首辅,还不快去?”
陆知珩面不改色,领命告退,“微臣遵旨。”
他弯腰行礼,抬头时目光扫过楚清音那张绝美的脸颊,眉间那一点红更是妖艳动人。
只一眼便能搅动男人的心魄。
陆知珩深深吐了口气,便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待殿内再无旁人,裴元凌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一般,忽地坐在龙椅之上,身子向后仰去,疲惫不堪。
“陛下,这几日您辛苦了,嫔妾给您按按肩。”
楚清音绕到椅背后,纤细的双手落在男人肩膀上,手法轻柔地为裴元凌揉捏着肩膀。
“还是你在朕身边,朕才能放松片刻。”
裴元凌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这片刻的放松,口中喃喃道:这朝堂之事,太过繁杂,朕有时真觉得力不从心。”
楚清音轻声应道:“陛下乃天下之主,身负江山社稷,这些许烦恼只是暂时的。”
“但愿如此。”
裴元凌长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
而楚清音默默替他按着摩,思绪也不知不觉飘忽。
方才陆知珩额头上的伤看着可不轻,也不知是否严重。
那男人也是个犟种,如何看到杯子,也不知道躲?
良久,裴元凌也睁开了眼:“好了。”
他握住楚清音的手,将人揽入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他将头埋入那柔软的脖颈处,用力呼吸着她身上的香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片刻安心。
“音音,你说是不是朕做错了?”
“嗯?”楚清音侧过脑袋,并未听清他说什么。
“没什么,让朕抱会儿。”
裴元凌哑声道,抱着她的手又束紧了些,似乎是怕她忽然消失了一般。
楚清音乖顺地靠在裴元凌怀中:“陛下莫要为此忧心了,朝堂之事犹如棋局,风云变幻乃是常事。陛下只需坚守本心,顺应民意,相信那些流言蜚语终会不攻自破。”
裴元凌嗯了声,轻声道:“莫要说了,朕想睡会儿。”
这几日他都没能睡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