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发生了，记忆抹不去。
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那都是自己下的手。
另一个自己也是自己。
林焰确实有办法抹去那段记忆，但他并不想那么做。
小黄巢抬头看林焰，眼睛里满是泪水。
“我的圣贤书好像白读了。”
林焰宽慰道：“你还在哭，就说明没有白读。”
小黄巢情绪十分低落。
“但我杀了很多人。”
林焰道：“那是另外一个你，你已经尽力阻止了。”
这时，小黄巢缓缓抬起手。
一双白嫩的手在其眼中却鲜血滴滴。
提到杀人的场景历历在目，手上的鲜血永远都洗不掉。
林焰继续宽慰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黄巢所犯的罪孽，自有黄巢去承担。而你，有你的使命。”
小黄巢自然知道林焰带他回来有其他目的。
虽然还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便问道：“我以后，还需要杀人吗？”
“那得看你怎么做。有时候杀人，是为了活着；有时候杀人，是为了无辜人不被杀；有时候杀人。是有的人真的太坏了。而你，永远不会因为自己坏而去杀人。谁都没有本事让你变成一个坏人。”
小黄巢猛地抬起头，眨巴清澈的眼睛。
这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也让他心里终于好过了些。
泪脸上也终于绽放了一丝笑容。
随后，小黄巢继续问道：“如果，我讲道理能赢呢？”
林焰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讲道理。但道理只能跟能听的人讲，跟不能听的，只能讲手段。君子言及圣贤，小人予以雷霆。”
小黄巢一脸坚定道：“可我还是想跟他们讲道理。”
“那就是你的选择。道理在书中，做人在书外。书上的道理是死的，只有内化于心，外秀于行，做到知行合一，方能守住本心。”
“有很多读了圣贤书的人走入了邪魔外道。这点你比谁都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左右不了别人。就只能做好自己。杀人，是你的选择，讲道理也是你的选择。但选择之后的因果，必须独自承担。”
这一串话让小黄巢茅塞顿开。
仿佛为小黄巢打开了一扇大门，见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
他先是震惊，随后大笑起来。
似乎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搬开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相通了一切道理，想透一切事情。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窥见了大道。
随后，他突然道：“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但又觉得不太合适。”
林焰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
“你问！”
“如果有一天，为了救全天下，你需要杀掉十万无辜之人。你会怎么办？”
这种问题，很多时候跟“我和你妈同时掉河里了，只能救一个”相似。
所以小黄巢才觉得不太合适。
人最擅长臆测最极端的情况，然后还必须要做出选择。
但思绪往往最容易卡在这些方面。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黄巢知道问题不太合适，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说明他很在意这个。
然而，此时林焰想的不是如何说服小黄巢。
小黄巢说了他喜欢讲道理。
所以，林焰现在也在讲道理。
“我会先救这十万人。”
林焰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小黄巢瞬间懵了。
在他眼中，林焰已是圣人般的存在。
在他的认知中，成就大事必然有所牺牲。
必然会有艰难的抉择。
但最终选择的都是大局。
圣人皆是如此。
所以林焰这个回答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小黄巢不禁问道：“难道不应该以大局为重吗？”
林焰微笑，宛如春风渡起。
“在我眼中，拼尽全力救一人和救千万人是一样的。”
这一句，给了黄巢极大的震撼。
方才是惊讶，是诧异。
这次是身体与思维全方位无死角的震撼。
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林焰想逆天而行，是为了改变人被奴役的命运。
不是大而化之直接冲天而起，不管不顾地打砸一通。
不为一时痛快。
林焰不想任何人因为自己沾染因果。
所有他为所有人都想好了退路。
当然，有人会觉得。
如此妇人之仁，能成何大事？
根本不可能有大作为。
这很难，特别特别难。
但这是林焰想要做的。
不管系统是如何想的。
林焰是这样做的。
事实上，系统也在默默支持。
只为有一天能有无数朝天大道，最终都能通往彼岸。
林焰穿越前曾看过一部电影。
有一个士兵在巷战攻击的时候，发现旁边的房子里有动静。
于是往房子里扔了一颗手雷。
可不料，冲出来的却是一个小女孩。
孩子天生的好奇心让他直接捡起了手雷。
旁边还有一群小孩已探出了脑袋。
他们一脸纯真地看着士兵，脸上刚要绽放笑容时。
手雷也“笑”了。
这群孩子以为看到了救星，所以很开心。
所以，他们死的时候，也是开心的吧！
这虽然是电影。
但林焰相信这样的事情绝对真实发生过。
士兵真的错了吗？
他没有。
战场瞬息万变，他手雷丢得没有问题。
若藏在里面的是敌人，死的可能就是他。
但他做了一件对的事情，结果他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孩子们弹出脑袋的笑容永远在他脑海里徘徊。
这座牢笼将士兵永久束缚。
唯有死亡才能平息。
所以，对林焰逆天之行的基础。
没有做错，并不代表问心无愧。
不仅不能做错，还要做得足够好。
穿越而来，又有系统加持，他有理由，也有条件，更应该有自信做到如此程度。
是他看到了天界灵山丑恶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才决定有此壮举。
小恶也是恶。
大善掩盖不了小恶。
就像大善人的儿子杀了人，大善人出来道歉赔款希望众人原谅其子一般。
杀了人就是杀人。
父亲的道歉那是父亲教子无方，那是他的过错。
但杀人的过错呢？还得由儿子承担。
而不是父亲出来道歉赔钱就能完事的。
林焰所想的道理好像有些违背常理。
但这就是他想的道理。
他不是认死理的人。
他懂得灵活变通。
但任何变通，都得有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