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欣怡自觉落入下风,却仍旧狡辩:
“明明是你将手帕给了旁人,现在却平白来诬陷我?”
她说着挤出两滴眼泪,装得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
可周围的公子却风一般地躲开了。
“在下真的是在一旁捡到的,外面有个女子告诉我,是里面姑娘丢的。”
他急的语无伦次:“这,怎么又变成了私相授受了!”
只怕这几个公子,此时肠子都要悔青了。
今日为何要来这桃花源,又为何要来凑这热闹。
孙欣怡哭得愈发伤心。
长欢却看不下去了,她将帕子扯起来。
“这帕子既非麻布,也非锦缎,而是西域来的棉布。”
长欢用手团了团,指着团出的痕迹说:
“棉布透气,但是容易皱。这是它最大的特点。”
众人一看,果真是棉布。
这孰是孰非,心底顿时就有了答案。
一见自己落了下风,她就开始胡乱攀咬:“你们是串通好的。”
长欢面对孙欣怡的指责,也无辜道:
“我与谁串通啊?站在男子堆里拉拉扯扯的是姑娘你,想要诬陷拉他人下水的也是姑娘你,现在倒成了我的问题?”
说到激动处,长欢扶额快要晕倒。
却又凭借着一股力气,冲到那些夫人面前。
“我不过出来透透气,却遇见这档子腌臜事,你们孙家的人,一向闭门谢客,今日就是来演戏的吗?”
“大家评评理。我才该哭咧。”
长欢再次点破她是孙家的姑娘。
旁边的夫人也三三两两低语起来。
“原来是那家子。”
“这出来丢人现眼呢!”
孙欣怡再厚脸皮,面上也挂不住,哭哭啼啼地跑出去了。
在场人虽不多,但也别低估流言蜚语的厉害。
她将来要想议亲,这凉州有头有脸的家族,怕是都不肯要她。
长欢盯着她的背影,没有放松一刻,直到消失不见。
原本事情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但你死性不改。
那我会一直盯着你,直到你得到应有的报应
——长欢如是想。
“如今你也看清她的面目了,以后便少来往。”
今日的事也算是给马思涵上了一课。
马林华似是不放心:“不光要不来往,还要多加提防。”
马林华见长欢愣在原地,有些歉意地拱手:
“姑娘莫要见怪,那孩子被我那姐姐,教养坏了。”
长欢看他清醒的模样,猜到他方才酒醉是装的,是为了和陆远青搞好关系。
客气了两句,长欢才追出去。
哪还有鑫桐的半分影子。
她没办法,问了桃花源的表演时辰,就打算在这守着。
果然,第二日让她等来了鑫桐。
长欢待她表演完,等在桃花源的后门。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鑫桐躲避似地低头。
“借过一下。”她从长欢的身边挤过去。
生疏得就好像二人从未见过。
长欢出声:“那日引那些公子去解围的,是你吧,鑫桐?”
她停下了脚步。
长欢绕到她面前,“旁人不识,我却识得。”
“呵”长欢脸上的笑意冷冷的,根本不达眼底。
“当年名动京都,引得怀远侯专宠,就是想认错都难。”
鑫桐麻木的表情,空洞的眼神,都在诉说一件事。
她已经与过去彻底告别了。
终于,她的表情有了裂痕:“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她空无一物的眼神刺过来,却仍旧像一把剑一样。
长欢知她误会了:“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想找你问问。”
“我不知道。”她转身欲走。
长欢拦住:“我还未说什么事,你就搪塞我?”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她强硬的态度,让长欢恼火,不禁口不择言:
“天道好轮回,你有今日,就没有反省过吗?”
鑫桐闻言,停下脚步,怒目圆睁,似乎是有那满腔怒火。
“反省?你最没有资格说这话!”
她扯下面纱,指着自己,几乎在吼:“看见了吗?我这脸上的疤。”
即便是那日见过,有个心理准备,长欢仍旧不忍直视。
“刺杀一事后,我没有银钱,没有帮手,我俨然成为一颗弃子,;
被人划花了脸,靠着装疯卖傻,才能从京都一路活下来。”
虽然平日里与鑫桐摩擦甚多,但长欢绝没有置她于死地的想法。
“你既知艰难,当初为何要刺杀怀远侯呢?”
这也是长欢一直以来的疑惑。
“百花深处由得我做主吗?怀远侯又如何,不过都是主子往上爬的垫脚石罢了.......”
她的意思是——司马琰下令,要刺杀怀远侯。
这一点与当初的猜测一致。
长欢刚要开口,鑫桐却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没了爹娘以后,就一直养在主子身边。
他说什么,我便要照做;
他若想要天上的星星,我就算断手也得给他摘下来;
他要坐上那九五尊位,我就得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哪像你们啊,背后有人保着,百花深处倒了,也能在这凉州自在。”
她望向长欢的眼中,满是恨意。
长欢没有惧色,“所以,你恨我?”
“你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凭什么你和初雪能独善其身,我便要在那些男人身下委曲求全?
凭什么你和初雪在这安稳度日,我便得做那弃子,任人宰割?
凭什么?你有哪点比得过我!
你不过仗着主子那点新鲜劲罢了........”
长欢望向她,神色中满是怜悯。
“鑫桐,你恨错了人。”
长欢再上前一步,与鑫桐对视,一字一句道:
“你该恨得是将你当作棋子之人,是把你逼上绝路九死一生之人,是把你的性命弃如敝履之人。”
长欢说完,深吸了一口气:“你无非是不敢反抗主子,又觉得我俩现在过得好,才在心底将我俩视为敌人。”
现在是长欢掌控局面。
“你错了,大错特错。”
“这天下谁人容易,谁人不劳而获,谁不受人牵制?”
“你只看到了她有杨大人可依,我有公子作保,便仇视我们,觉得我们坐享其成,是我们害你到今日地步!”
“你不知道,初雪背负世仇每日承受的凌辱,你也不知道,我死里逃生后失去的孩子,你更不知道,我们为了今日的自由,努力过多少!”
“不去推翻真正的压迫者,奴役者,反而转身向同伴开火,这就是你的公道正义吗.......”
“鑫桐,我言尽于此,你要怨要恨,都随你。”
“但我劝你想清楚,你能活着,不是因为你命大、你幸运,而是公子想要你活着。”
“明日用得到你的时候,你就算是有九条命,是死是活你也做不得主!”
话音落地,长欢飒爽地转身。
言尽于此,生死由命。
鑫桐重新戴回面纱,脸上恢复了麻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茅屋。
一个男子迎上来,朴实无华的庄家汉子,似乎视她为珍视之人。
鑫桐面上渐渐有了喜色,二人一起归家。
长欢立在院外良久,轻轻放下手中银锭,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