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奏章静静躺在皇帝的书案上。
内容是谢家放任三公子谢玄野诽谤律法,诅咒国运,欺男霸女,草菅人命。
上疏者——御史台侍御史王大人。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半晌,安静地放下那封奏章,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隐而不发。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会下达什么样的旨意。
只觉得天威不可冒犯,皇意难以捉摸。
谢家被弹劾的第二天,钱铭就来到官府门前击鼓鸣冤。
谢家派人匆匆赶来,却被官府的人拦得死死的。
本来应该入堂细细将案情报上来,不知是人多还是怎么,就在鸣冤鼓前由同知记录。
钱铭将前前后后、真真假假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和盘托出。
百姓之间,早就炸开了锅。
谢三恶行早就闻名遐迩,如今更是人人唾弃。
漫天的弹劾折子就来到了皇帝面前。
御史中丞携御史台众官员在上朝之时当众面劾。
罗列了谢玄野四大罪行,谢家管教不力的三大罪行。
一时间谢家风评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皇帝将此事交由大理寺来巡查。
当天谢老和谢家嫡子就被留在了宫中,谢三的府邸只进不出。
谢三起初还自持身份,威胁来搜查的大理寺侍卫。
直到从他的密室里发现众多文书,他的嚣张气焰不复存在。
文书被一五一十地呈了上去。
皇帝看完后脸色铁青,“竖子放肆!”
气急将那些纸狠狠甩到在堂下跪着的谢老身上。
朝廷立法整顿吏治,他就写当今君主不如尧舜,不懂律法,不学无术;
兴修水利方便灌溉,他说劳民伤财不过是将盐碱地变桑田,收成甚微;
盐铁严禁私营,他就说百姓三月不知盐味,家家有苦难言;
废除佛法,焚经坑僧,他说草菅人命,不得民心......
洋洋洒洒这么一沓,就没有一句赞扬的。
谢老本想辩驳两句的心顿时凉了一大半,只颤颤巍巍地推卸道:
“都是那群门客包藏祸心。”
皇帝直接将桌上的镇纸砸向下首跪着的人,差点给谢老脑袋砸出个大窟窿。
“你好好看看,大成必亡,可是谢卿的好儿子在诗会上当众所作,茶余饭后谁人不知,大成在你儿子的嘴里早没了气数.......”
“不如朕这个皇帝,让给你们谢家来做吧!”
谢老吓得赶紧澄清:“微臣不敢。”
“朕看你们谢家没什么不敢的!”
谢老再多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入仕多年,竟是自己儿子闯下塌天大祸。
“皇上,微臣入仕三十余载,替大成平北征西;
微臣父亲死在敌人刀下,微臣弟弟塞北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臣数载戎马,满腔热血,谢家也是一心为国,天地可鉴.......”
皇帝稳稳地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
——谢家想打感情牌会不会太迟了些。
“谢卿,忠心二字人人都会说,可如今说和做是两码事。”
“皇上.......”
“谢卿不必再说,朕感念你们谢家多年辅佐,留谢玄野一个全尸......”
旁边一声不吭的谢玄朗跪步上前,字字恳切:
“父亲常年在外征战,弟弟幼时跟在臣身边,时常在外风餐露宿,臣那时偶尔会打野味来吃,可弟弟连山兔都不肯伤害。
臣自认为他内心也是纯善之人,如今性情大变完全是臣管教不力。”
他顿了顿,郑重地掏出兵符献上。
“臣弟荒唐乃臣之过错,小家不平何以为国?
臣今日向皇上交还兵符,解甲归田;
请皇上饶臣弟一命,让臣能弥补教养之过......”
父亲还想两全地保住谢家保住弟弟,可一旁的谢玄朗却看得很清晰。
皇帝忌惮谢家兵权,也依赖谢家兵力,苦于没有机会削弱谢家力量。
而贵妃又在他眼皮子底下算计了他,促成了谢家嫡女和六皇子联姻。
皇权更是受到了威胁与挑战。
弟弟所犯的事正好是借口。
他只想用多年的付出来打动皇帝是不现实的,要么丢车保帅,洗颈以待下一次的发难;
要么识相地交出谢家的权势,说不定还能得个圆满。
谢老也反应过来,一言不发地跪倒在地上,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不久谢老以生病为由请辞,谢玄朗以照顾父亲孝道为先同时请辞。
谢玄野判了抄没家产,流放西北。
皇上感念谢家为大成所作的一切,给予他们优厚的致仕赏赐。
长欢看着眼前缓缓而来的马车。
人还在魂魄却已经飞走了。
看着马车上走下来的瘦弱身影。
长欢没有丝毫犹豫,小跑着扑向哥哥的怀中......
昔日里温馨的场景,家门巨变后被打破,在这一刻又重新拼凑起来。
虞弈琛的手轻轻抚摸在长欢的头上。
一瞬间长欢就红了眼,强撑着放开双臂。
笑着对哥哥说:“欢迎回家。”
长欢带着哥哥从后院进去,简单介绍了布局,前院的规划长欢也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能看出哥哥的赞赏,还有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考虑到虞弈琛的身体,长欢早就收拾好了房间,说要留下来照顾他。
可他执意自己一人,谁都不要,长欢也只好作罢,到另外的厢房住下,心里盘算着之后去哪找个可靠的小厮。
可是没想到,意外就这样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