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折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轻松却仿佛带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深意:“说不定啊,正常人都活在梦里,所以你用虚渊永旋之喉吞噬了自己散逸的信息,他们才看不见你。”
它顿了顿,慢悠悠地接着道:“可疯子就不同了,疯子能看见真正的现实世界呢,所以屏蔽对他们根本没用。”
顾行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的目光变得沉静而冷冽,仿佛试图从白折那看似随意的话语中抓住某种重要的真理。
秦默站在一旁,察觉到顾行舟的沉思,识趣地没有出声打扰。
他脸上的谄笑也敛去了几分,显得少有的安静。
四周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只有风掠过废墟间的残墙断壁,发出呜咽的声响,这片死寂之地仍在诉说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突然,一道坚定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顾行舟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面容坚毅的中年男子正从不远处朝他们走来。
他的身形虽然微显疲惫,但步伐依旧稳健,目光炯炯有神,衣服上印着奇异的古怪图案,透着一种历经风霜却不曾被击垮的坚韧。
当他的视线落在顾行舟身上时,原本冷峻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小顾啊!”男子的声音洪亮而温厚,带着几分激动。
顾行舟心头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刘叔!”
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与复杂情绪,“您还好吗?矿物分析协会的其他人还好吗?”
刘叔走近几步,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叹息:“还能怎么样?你李叔、王叔,都已经不在了……”
顾行舟的胸口像是被重重一击,呼吸变得急促:“怎么回事?”
“李叔跟你父母死在破神殿的那次审判行动里。”刘叔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王叔倒是躲起来活过去了,可惜后来死在疯子手里。”
顾行舟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角,那道旧伤疤再度被揭开,疼痛比记忆中的更加真实。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向白折与秦默介绍道:“这是我刘叔,刘煦桐叔叔,赤心城矿物分析协会的副会长。我爸当年是会长。”
白折双手抱在脑后,懒洋洋地瞥了刘叔一眼,漫不经心地笑道:“哦?看来你家里还是有点门道嘛。”
刘煦桐眉头微蹙,显然对白折这奇怪的存在颇感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顾行舟身上,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终究只化作一声叹息。
这座城市的废墟之中,时间缓缓停滞。
顾行舟望着刘叔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坚毅的眼睛,心中掀起阵阵涟漪。
突然,只见刘煦桐抬手,虚空中骤然浮现出一个永旋之喉。
与顾行舟的相比,刘煦桐召唤出的永旋之喉形态却显得极不规则,那层层叠叠的螺旋结构随时会崩解一般,尖牙不时闪烁出寒光,体积也远远小于顾行舟的虚渊永旋之喉。
它宛如一只尚未完全成型的原始生命,带着不稳定的躁动。
但刘叔的目光并没有丝毫的恐惧或厌恶,反而是带着一丝久违的欣慰与感慨。
他开口,语气温和却满载深意:“小顾啊,你爸妈当年留给你的这个东西,看起来被你培育得不错呢。”
顾行舟心头一震,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您……您也有这个?您就是……吞世会的人?”
刘煦桐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略带一丝无奈,神色却充满了疲惫与伤感。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不算什么吞世会,我们不过是随时可能疯掉的可怜人罢了。”
他缓缓地将目光移向那永旋之喉,仿佛在与它之间进行某种无声的对话。
片刻后,他继续解释:“当年赤心城的学者们为了不陷入疯狂,保持理智,普遍研究过‘吞语者·萨伊赫洛斯’的垃圾信息。最早的研究成果,就是这一版本的初代永旋之喉——它可以吞噬我们那些导致疯狂的记忆。而你带的这个,是你父母再改良的第二代版本了。”
顾行舟的心头震动得更为剧烈,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涌动:“那吞世会究竟是什么?”
刘煦桐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冷静,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世人的偏见罢了。不过后来我们发现,他们管我们叫这个名字之后,找麻烦的人就少了,我们也就顺势对外这样称呼自己。吞世会,不过是个外界标签而已。”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了些:“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小顾,我们还是去总部聊吧。吞世会的总部就在赤心城学者协会,你小时候还在那里玩过捉迷藏呢。”
顾行舟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似乎那段久远的记忆被提起后又被轻轻揉碎。
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略带不确定:“好吧,去学者协会。”
白折听得有些兴趣十足,轻笑一声,凑近顾行舟耳边低语:“真有意思,原来,管自己叫吞世会还能把破神殿吓跑咯?”
刘煦桐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白折的插话有所不满,他转向顾行舟,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这位是?”
顾行舟正色道:“路上认识的朋友,他救过我的命。”
刘煦桐盯着白折看了片刻,目光中带着一丝警觉和深思。
尽管他没有进一步多言,但那种不言而喻的谨慎却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片刻后,他的永旋之喉微微颤动,一道隐秘的信息在信息维度中传递给顾行舟:“小顾啊,不是叔说你,现在这个世界很乱,邪神的爪牙遍地走。你今年已经十岁了,有主见了,但交友还是要小心为上,以免被骗。”
顾行舟沉默不语,心头却泛起复杂的涟漪。
然而,白折对于信息维度的掌控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他无声无息地捕捉到了这条隐秘的信息,撇了一眼,就已经突破层层信息传递线索,了解了全部内容。
他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全然不在意般跟在顾行舟身后。
秦默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跟在队伍最后,不敢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几人就这样一路穿过赤心城的破败街巷,朝着吞世会的总部缓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