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都一样，我们家如今还欠着外债呢，几十两，天天发愁该怎么把这钱给还清。”
妇人一听，心里顿时舒服了很多。
“不着急，钱是慢慢赚的，日子总会好起来。”
院外，裴青生将耙子靠墙放，拎着一草篮树叶。
妇人看过去：“这是你男人吧。”
精瘦精瘦的，不像是能干重劳力的人。
谢茯把裁好的布料叠好：“对，婶子，给。”
妇人接过，又转头看去：“以前去镇上赶集，偶然碰上，远远见过一面，那时候他还小，长大了真是大变样。”
“人都会变的，只要人好，顾着家，比什么都好，您说是吧婶子。”
“对喽，过日子才是最重要。”妇人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数好铜板，装作无意地问，“你男人在家抄书，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谢茯笑着接过钱：“也就比镇上做工的人多出几文，现在不比以往，他和咱们一样，都是平头老百姓，我也不求他赚多，能养家糊口就行。”
“那怎么不让他去镇上找活，没准富人家愿意请他当夫子，可比在家里抄书赚钱。”
“没去，在家里挺好的，家里事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们俩人商量了一下，他在家，少赚就少赚点呗，我也希望他留在家，不然家里我忙不过来。”
每个第一次来家里买布的，都会问这个问题。
谢茯已经习惯了，次次都是这样回。
送人走到门口，转头见他从灶房出来，关上大门说道：“不去搂草了，咱家屋里屋外堆满了草堆。”
大门两边堆着稻杆，麻杆，院子中也是，这个冬天根本烧不完。
“明天你去镇上买棉花回来，做两件厚棉袄，再做两身薄款，不太冷的时候穿。”
裴青生洗着手：“咱家被子太厚了，要不要做两床薄被。”
立冬后，晚上睡觉盖厚被子热，不盖又冷，难熬的很。
“要的，多买几斤，以防不够。”谢茯把铜板放进抽屉里，拍了拍盖着的棉布，“再买几款棉线回来，不要染色的，我做月事带。”
粗麻布磨大腿根。
一来月事，大家都喜欢在家里躺着，坐着，走路多了，皮肤磨得又红又疼。
出门见他去东屋，小跑着扑上去，双臂环住他的腰。
“忙完歇歇，累不累。”
裴青生抬脚勾过门边的小板凳，拉着她坐在屋檐下：“不累。”
轻轻拍了拍她的腿：“没想到太爷走得突然，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
“世事难料啊，咱们活着的人得向前看，你也别一直想着这件事，太爷还在，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裴勇去世，谢茯是真心实意的难过，哭了一场。
他在世时，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是真的帮了他们很多。
靠在他的怀中，喃喃道：“人生无常，我们要把每一天都过好，开开心心的。”
“嗯。”裴青生低头，亲吻着她的发丝。
看着太爷下葬时，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惧意。
他比她大，将来一定是比她先走。
“茯儿。”
“嗯？”谢茯抓过腿上的手把玩，“怎么了。”
“没什么，想你。”蹭着她的头，“想永远和你在一块。”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啊，咋滴，你要出去啊？”
裴青生闭上眼睛，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神态慵懒又满足。
“不出去，出去不能和你在一块了，我想待在你身边。”
两个人虽然每天都在一起，但有时候她去茅房没让他看见，就会在院子里喊，确定她在哪里。
后来谢茯发现这个现象后，每次出门都会和他说一声，让他知道自己干嘛去了。
两人之间，外人看似是谢茯依赖裴青生，其实两个人刚好反过来。
“娘子。”
“嗯？”
“娘子的心，在慢慢向我靠近。”
他感觉到了。
谢茯抓起他的手，吻了一下手背，闭上眼睛：“因为我看到你向我走来，伸出双手，你劝我不要着急，让我慢慢走，你那么好，我怎么会一直停留在原地不动呢。”
有个人愿意走向她，护着她，站在她的身旁。
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更不会把自己一直困在那里。
裴青生是心细之人，再小的情绪波动，他都能敏锐的察觉到。
“青生，小时候的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小时候我不常见到你，远远见过几次，第一次和你说话，是我在河里摸田螺，你还记得那次吗。”
谢茯点了点头：“记得，你帮我割猪草，帮找止血草药，还说摸了田螺要分一点给我。”
“对，谁知我一回头你人走了。”
那是他们的初识。
“你已经帮了我的忙，我不好意思再要你的东西，再说要了回去我也吃不上，白白便宜了他们。”
裴青生心疼地抱紧她。
他从村里小伙伴的口中，知道她过得不好，李贵芬隔三差五的打她。
“你那时太瘦了，瘦得只剩皮包骨，又黑。”
谢茯抬头，冲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口：“嫌弃我？”
“不嫌弃。”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接着说道，“我不觉得你丑，你的眼睛很漂亮，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你是说我们第一次在河边见面那次？”
“嗯。”裴青生轻轻拍着她的腰，“那时你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
谢茯有些想不起来了，每天过着一样的日子，开始变得麻木。
“青生，你在外多年，有没有听过灵异事件，比如鬼打墙，死了的人又活过来之类的。”
“有是有，我没有碰上过，还有人说自己看到画中的姑娘飞出来，和他春风一度，我觉得那人是喝醉了酒，自己臆想。”
“老一辈常说，有些事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带着三分敬畏，或许他们真的看到过世间不存在的人和物。”
裴青生是不相信的，若世间真的有鬼魂存在，那些被害的鬼魂，为什么不去找害他的人报仇。
“青生，如果我说我不是真正的谢茯，你会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