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不就是觉得我漂亮……”千雪忽然凑近他，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低沉的声音和喷到耳根上的热气，令他浑身一僵，一颗心颤栗了起来。
“你闭嘴——”沈文宇想骂得更有气势一点，但是身上疼得使不出力气，又被千雪靠得那么近，令他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
“我不止逼得乔碧蓝跳楼，今天还揍你了，你想去宣扬的话，尽管宣扬，我不拦着你。”说完，千雪就起身了。
沈文宇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直到千雪走出教室，消失得一干二净时，他才堪堪爬了起来。
但是，他不曾想到，这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千雪了。
周六的时候，千雪如约去了省一中，没有带上厉文柏。
厉文柏开着车把她送到学校之后，就离开了。
省一中的学生周六要补一天的课，下午这个时间踏进校园，小道上都是静悄悄的。
比起西凛那种豪华得过分的学校来，省一中的模样更像是她青春时期的回忆。
没有夸张的喷泉和花园，水泥路通往教学楼，校园小道两旁种满了香樟树，不美，却像极了老相片里的风景。
教学楼并不是崭新的，木制的课桌上留下了很多前人的痕迹，楼梯铺着并不华丽的地砖，处处都透着老旧的气息。
千雪不需要找路人问路，教学楼底下就有整个学校的地图，一看地图就知道校长室该往哪边走。
她就上了顶楼，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尽头的校长办公室。
教学楼顶楼就是五楼，这一楼没有学生，全都是老师的办公室，千雪这一路走过去，也偶有几个教师朝着窗外看过来。
不过这些教师，谁都不会料到，这个怎么看都只是个学生的少女，不是以学生的身份来的。
千雪走到校长室门口站定，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很快，徐老就给她开了门，看到她后，没有邀请她进去，而是开口道：“我带你去看看，我希望由你来教导的那个班级。”
千雪没有拒绝，便随这老校长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班级，也让这个老校长死心。
她是个惟利是图的人啊，这种产出不如投入的活，耗精力又赚不到太多的事，怎么会愿意做。
徐老说的这个班级，在四楼最靠近楼梯的班级，四楼一整楼都是高三的学生，每个教室都是安安静静的，包括这个高三八班在内，只是一班到七班都能看到有人在奋笔疾书，只有这个八班，教室只坐满了一班，剩下的一半不见人影，而这一半人里，有拿着psp打游戏的，有玩手机的，也有堂而皇之地把电脑带来的。
一眼看过去，也就只有第一排正中的位置上，有个穿白衬衫的干净少年正在低头写试卷，仿佛和其他人身处两个世界。
千雪的目光触及那个白色的背影时，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这个班级，聚集了全校最顽劣的学生，但他们不是全校最差的学生。”徐老在教室外的走廊站定，目光透过教室的窗户看进去，但是并没有焦点。
“那么，您心中的那个人，这会儿不在这里吗？”千雪道。如果在的话，徐老的目光肯定会停留在那个人身上。
“那个孩子，这个学期开学以后，一次都没有来过学校。”徐老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朝着边上走去，在栏杆前站定。
从四楼的高度看过去，学校的景色差不多都能看个清楚，而往上看，便是碧蓝的天空。
如果没有繁重的学业压力，省一中一定会成为学子们心中美好的回忆，光是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俯瞰绿色的校园，抬头看看蓝天白云，本身就已经是件极为惬意的事了。
“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人，为什么要让他进入这样一个班级？您是校长，想让他进哪个班级都不难。学校里那么多优秀的教职工，想必也一定会有能治住他的人。”千雪继续道，只是这话说得并没有多少诚心。
足以感化一个顽童的人，影视作品里虽多，现实中却几乎不可能碰上一个。真能走进一个封闭了内心的人的心里的人物，那一定得是个极为优秀的人物了。
省一中的老师里，教学水平优秀的一抓一大把，但是能够去驯服一个独特的学生的人，恐怕真的没有。
“谁也做不到，如果不是前两年没人能做到，我也不会事到如今找到你。”
“徐老太看得起我了，我在高三的学生们面前，还小了他们两岁，不会有人服我的。”千雪继续拒绝。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倒是觉得，比起上了年纪的老教师们，你这么个年轻又漂亮的女老师摆在他们的面前，可能会起到出人意料地好效果。”
想想那个孩子，再顽劣孤僻，也不过是一个青春期的大男孩，如果眼前这个小姑娘真有本事驯服他，哪怕是用的美人计，他也绝对不会有意见。
“徐老说笑了，老教师们都是经历丰富的优秀教师，他们的实力肯定是比我这张脸好用很多的。”
重要的，也不是实力不实力，而是她没有理由跑来省一中当个老师，更没有理由替徐老去驯服一群顽劣的学生。
“省一中难道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留住你的吗？”徐老似乎终于明白到了千雪不留下来的原因。
千雪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或许从这个位置看到的蓝天，是省一中唯一令她心生几分留恋的地方。
可是地球之上，走到哪儿还能看不到天空？
世界这么大，省一中的天空一定不是最好看的，要看天空，那起码得到天空之镜那种地方去看啊。
“徐老，我不缺保送名额，也不缺钱财。我的人生，最宝贵的就是时间，或许宝贵的还有某个人。你口中的那个孩子对你来说是宝贵的，但我来说不是，我无法为了他留下。”千雪收回看天空的目光，看向徐老，坦白道。
“砰——”就在千雪拒绝的话要说出口时，高二八班的教室里忽然响起了重响，是课桌被踹倒在地的声音。
千雪和徐老一回头，就看见刚刚那个白衬衫少年面前的课桌，被一个染了黄色头发的瘦高个男生踹倒在地上，同时还有两三个男生将那少年围在了中间。
“装什么学霸，你天天学习，还不是天天考倒数？”黄发少年口中骂道，随着课桌被踹倒，原本课桌上的试卷已经掉了一地。
却见那少年平静地站了起来，弯下腰慢吞吞地把那些试卷捡了起来，他背对着他们，千雪看不到他的神色。
“徐老不去管管吗？”千雪淡淡地开了口。
“这个班的事情，我已经不管了。但是如果你想管的话，你可以成为这群孩子的班主任。”徐老道。
不是他不想管，只是这个班的事情，越理越乱，他插手也没有任何意义，反倒会让这些孩子之间互相欺凌得更加严重吧。
“不了，我比他们还小上两岁，如果和他们对上的话，完全打不过他们。”千雪道。
“你初中踢弯足球筐，灭掉一支篮球校队的事，可是都已经流传到我们学校来了，你怎么可能会打不过他们。”徐老说到这事，面上不由得多了一分笑意。
如果是千雪的话，他倒真的相信，她有那个本事改变这个班级。
这小姑娘可真不是一般的中学生，无论是学识还是身手，哪一样拿出来都令人叹服，不提教学能力光提个人能力的话，整个省一中的教师绝对找不出一个能和千雪相提并论的。
“连徐老都知道，那些事是越传越离谱了，我不过就是力气比常人大一点而已。”
“砰——”教室里忽悠又响起另一道重响。
这一回是那黄发少年踢了凳子，他将那凳子往白衬衫少年身上的方向踢，凳子是木制的，有些重量，砸在白衬衫少年的腿上，应该是有些疼的。
可那少年一声未坑，只是默默地转身，抬步走向教室的最后面，在安静的角落里坐下。
而窗外，在少年转身的那一刻，千雪的目光凝了凝。
像，真的是太像了。
恐怕……就是同一个人吧？
上辈子那个本可以成为她商场最强劲的对手的人，最后却可笑地出车祸死了。
他对她说过，如果有朝一日他的身价超过了她，就用一半财产换她陪他去爬一次珠穆朗玛峰。真是可笑的要求，和他的死一样可笑。
上一世她没踏进过省一中，根本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离她这么近过。
“傅余斯，你傲什么傲！不就是比我高两个名次吗，大家都在倒数第十里，你以为你每天捧着个课本在学习，就高人一等了吗！”那黄毛少年并不就此放过他，走过去又要踢他的桌子。
这一次，在桌子被踢倒之前，傅余斯已经拿起了桌上的卷子，转身朝着教室外走来了。
踏出教室门，他就像没看到外面站了一老一少一样，径自把卷子放在栏杆上，又开始低头做题。
千雪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侧脸，果然年少时的他的性格，和后来一样古怪。
“喂！傅余斯，你哑巴了吗！不说话是吧，我撕了你的卷子看你说不说！”黄发少年又紧接着跟了上来，说着就要上前抢他的试卷。
傅余斯的力气根本敌不过那黄毛少年，又被黄发少年的两个跟班控制住了双手，试卷一下就被抢走了。
那卷子是别人做过的，上面留着黑笔和红笔的痕迹，他就用圆珠笔来写，区分于原来的笔记。
“真是寒酸，这又是以前的哪位学姐毕业前送你的？”黄发少年一看这试卷，就嘲讽道。
傅余斯抿嘴不语。
“这种东西，早该当垃圾扔了，你竟然还当宝贝一样藏着做，真是恶心。我替你撕了它！”说着，黄发少年就要下手撕卷子。
“慢着。”
而在黄发少年刚要下手时，一枚硬币击在了他的手背上，疼得他没能下去手。
“哎哟诶！这谁啊，扔得这么准！”黄发少年嚷嚷了一声。
就见旁边原来还站了一个谪仙般漂亮的少女，穿着件薄款的米色毛衣，逆着阳光走来时，冰肌玉骨，黑发明眸，美得让人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美女是谁啊？该不会是转校生吧。”黄发少年忘记了撕卷子，盯着千雪直看。
千雪抬步走过来，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穷成这样，还要读书吗？直接出去打工挣点钱不好吗？”千雪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对着傅余斯说的。
看清千雪的容貌，傅余斯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对待千雪的问题，他也不太乐意搭理。
“你不懂。”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她不懂什么？
在她还只是个真正的中学生时，虽然绝对没有穷到傅余斯这个份上，但过的也不是多好的日子，随着她的成绩和千莹的差距越来越大，家里就越来越想结束她的学业。
“我懂啊，还不是因为想要赚更多的钱。用长远和理智的目光来看，读书后再工作比不读书去打工，赚得更多。”
所以，坚持完成了学业的傅余斯，接触到的是更优质的人际圈子，进入了最先进的行业创业，也挣到了更多的钱。
千雪说了一个答案，可是傅余斯依旧不愿意搭理她，什么都没再说，就要转身走开。
“傅余斯，你想要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吗？”而千雪再度开口，还是令他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转身问。
“因为他们是这么喊你的。”这么说着的千雪已经走过去拿过了黄发少年手中的卷子，递向了傅余斯。在傅余斯做来那么吃力的事，在千雪做来却显得那么轻易。
他抢不回来的卷子，千雪就是可以轻易地拿走。
“请不要装作与我很熟悉，我不认识你，你也不会认识我。”听到千雪这样的答案，傅余斯又要走。
千雪莞尔，熟不熟的，真是些矫情的话语。
他不认识她，可她认识他啊，何必将话说得那么笃定。
傅余斯这个冷傲的性子，向来让她很想戏耍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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