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天翻地覆5
“原来你们那时匆匆离去，是因为这个原因。”时隔多年，张柚这才明白那时她们错失乔四及笄礼的缘由。
如果易地而处，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嗯，师父是去年秋天故去的，我那时忙着处理师父后事，便一直没注意到京城的事。等到我听说乔王爷出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抱歉，我没有帮上你们的忙。”
“你不必和我说抱歉的。”张柚轻笑一声，缓缓开口，语气里带了她都察觉不到的惆怅：“我已经不是郡主的人了。”
于生闻言，诧异地抬起头。
“我这是侥幸捡回的一条命。京城动乱发生的那些事，我没有参与，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怎么样？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王朝颠覆，改朝换代。
……至于郡主，她如今如何了，我也是不知的。”张柚缓缓道来，至今提起时她还能想起那时被乔四当作弃子的不甘。
“你没有想过回去吗？”
张柚苦笑一声，再抬眼，黑色的眸中，情绪莫测：“回不去了……我是她的弃子。”
于生喝茶水的动作一顿，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难怪她会一个人流落到这里了……
于生这几年跟随于声声在江南经商，她如何不懂张柚话中的意思。
只是那些恩恩怨怨，她一个局外人无从参与，所以她只是轻声安慰张柚：“都过去了，你现在也算是新生，一切重新开始，也是好事。”
“嗯，你说的对，是时候该换一个身份重新活着了。差点忘记说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夏荷了，我叫张柚。”
……
她们太久没见，一连说了很久很久，从晌午，说至傍晚。等到夜幕降临，张柚邀请于生回家住，顺便彻夜长谈这些年的际遇。
或许是这样有人说话的感觉太好，又或者有人陪着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想起过去，张柚很没骨气的在回家之后，哭了。
看着于生，她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明明没有喝酒，但她觉得她醉了，脑子里乱糟糟的，都是过去的一幕幕。
她想起了春花，她就睡在自己床旁，每次生病，她都会温柔得像个姐姐一样照顾自己。
她想起那些年，她们四人住在一起，她每次都要被她们三个拉去学武，但是她确实没有天赋，也没有毅力，只学了个花架子。
她想起她们在定州那样轻松悠闲的时光，那时风光正好，她们都很年轻，许多人都还在，她们也不必顾忌很多。
她又想起这些年，有些人陆陆续续消失在生命里，她们主仆几人留在京城，步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她又想起她们最后分别那刻，一切都太突然了，她甚至没有机会和秋月冬梅她们说一声再见。
她又想起坠崖之时，春花紧紧护着自己，为了保护自己宁愿自己摔落在悬崖上。
回忆太多了。
也太痛了。
她以为她已经放下了。
可是在这个深夜，那些回忆悄然爬上心头。
奔腾如潮水，轻易在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张柚抱着于生，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要让我们做替死鬼！为什么要放弃我们？
明明她曾经答应过，不会让我们再受伤，不会放弃我们……
其实她不说的话，我们也会替她去做，可是她说了，我过不去这个坎！我只要一想起，我就能感知到那一刻被她们放弃的悲哀无助！
一切都回不去了……
可是，花儿为什么要在最后推开我啊！让我活下来，真的重要吗？我倒宁愿和她一起，落个同年同月同日死！可她推开我了，她一个人先走了……”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情绪的牢笼，一旦出现一个口子，剩下的那些情绪，都会宣泄而出，张柚越说越痛苦，眼泪根本止不住。
大概她哭得太有感染力，于生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回忆起这些年的事，一时间悲从中来。
这些年，是师父一直耐心教导她，带着她正面自己，教她经商。她很早就知道师父是活不久的，可她还是接受不了，哪怕真的到了师父离开的那刻，她依旧无法接受！她将师父葬在于家祖坟时，恨不得当场随她去了。可她也不想辜负师父这么多年的教诲，也不想师父痛心她教导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就这样死了。
但她活着，也只是浑浑噩噩，这段时间，她没有目的地的四处游荡，从冬走到夏，从戥业走到太平。
直到走到这里遇见张柚，她才恍然间发觉，距离师父离开，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可她还是想念师父，还是放不下过去的点点滴滴。
她本来还在安慰张柚，不知不觉，自己也哭了起来。
张柚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累得睡着的，但她在梦里，见到了久违的故人……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张柚在梦里，看见了十一岁的乔四。
所有的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她们还没有相遇，那些人都还活着。
张柚回到了乔王府，看见了那个连发丝都在发光的明媚少女。她青丝高高挽在脑后，身穿一袭红色劲装，手里拿着她那杆银枪，正在院子里有模有样的练着乔王爷教她的招式。
张柚看得入了迷，轻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喊道：“乔四。”
声音很轻，但是风声还是将她的声音传入乔四耳中，她回首看向自己，眼睛里是张柚从未见过的明媚。
“你在叫我？”少女走过来，是那样鲜活明媚的模样。
张柚不觉看愣了，良久，她才说道：“对。”
“你认识我？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里人啊？”少女喋喋不休，格外的活泼。
“我？……”张柚想说什么，但她纠结很久，还是没有说出口，“你以后会知道的。”
“你这人真奇怪。”少女轻皱着眉，打算转身离开了。
张柚舍不得打扰这时什么都不知道的乔四，她太单纯，太美好了，现实了的种种，她不想梦里的她再经历一遍。
所以她只是看着乔四离开的背影，情绪复杂地说了一句：“乔四，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