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华岚阁,我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我。
脚步很轻,看来武功不俗。
我撑着千机伞,转步进了旁边的巷子,侧耳倾听着越来越近的动静。
三丈……两丈……一丈!就是现在!
我持着千机伞,伞尖锋利的尖锐抵在那人咽喉处,“跟着我做什么?”
那人面无惧色,很是淡然,“传闻红衣妖女只在夜间出没,原来并非如此。”
我观他面相很是正派,腰间的佩刀隐隐刻了一个楚字。
官差?
“传闻不可尽信啊,大人。”我笑起来,娇娇一笑,粘着嗓音,学着幻月楼那些姑娘们的腔调,“什么红衣妖女紫衣妖女,小女子从未听说过呢。”
他道:“昨天夜闯刑案司还伤我下属的红衣女,便是你吧。”
“大人这是在说什么胡话,这世间着红衣的女子多得数不胜数,大人可不能将此等污名乱扣在小女子头上。”
“世间着红衣的女子是多,可像姑娘这般倾世容貌的女子可不多,我那下属别的没记住,单就记住了姑娘的容貌。”
我听得满心欢喜,脑子里只有“倾世容貌”四个字滚来滚去,别的一概没有听进去。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夸过我好看,更别提能用到“倾世容貌”这样有分量的词句。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又听到他说:“况且,我那下属还特别提了一点。”
巷子深墙,遮了大半的阳光,我收起千机伞,不是很感兴趣,“哦?”
“他说这位红衣姑娘身上有一股异香颇为独特,闻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记。”
异香,又是异香!
虽然我儿时为了能让自己变成香美人,是用了很多偏方,什么花瓣澡香药膏都泡遍了,不仅没有成效,还被梅镜玄和凤诀联合嘲笑了整整一个月。
后来我认命了,浣歌往我身上扑什么香粉,我身上便是什么香粉的味道。
可现在他们一个个都说我身上有异香,这股异香,反倒是累赘。
可恨我自己还闻不到。
他道:“姑娘昨夜既然来刑案司借阅了卷宗,想必已经知道了所有死者皆死于毒杀,今天又去了岚华阁,应该见过叶清风了。”他顿了顿,“或者说,姑娘已经知道这是什么毒了吧?”
搞半天原来是来和我抢一万金珠性命的,我眨眨眼睛,很是无辜,“我去岚华阁是去看病,什么毒不毒的,我可不知道。”
“我瞧着姑娘可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哦。”我随口胡诌,“我最近总是食不下咽,估摸着是有身孕了,别的大夫我不放心,特地来找叶神医为我诊脉,有什么问题吗?”
正直的官差哽了一下,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正色道:“姑娘既然也在追查凶手的踪迹,不如与我联手。这一万金珠待凶手伏法之日我自会如数奉上。”
这人也是觉得我缺钱,我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我现在看起来太过于落魄,以至于每个人都觉得我穷困潦倒。
“姑娘意下如何?”
我没说话,开始思考多一个劳力有哪些好处,毕竟我与他目标是一致的,尽快破案,于我于他,都迫在眉睫。
“一日不将那个作恶的杀人凶手捉拿归案,京城的百姓们就一日不得安宁,还望姑娘看在满城百姓的份上出手相助。”
好一出道德绑架。
于是我说:“击掌为誓。”
“在下裴宣,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赢九。”
裴宣道:“赢姑娘现在可否告知在下,那些死者究竟是中的什么毒?”
我刚想说,转念想起了笑靥乃北漠术士研制的毒,若是让楚国知道了,势必影响两国关系,我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北漠美人,并不希望她的国家陷入危机。
“呃……这个嘛……”我很为难,“裴大人,实不相瞒,这种毒委实罕见,就连叶清风此前也闻所未闻。不过你放心,待我查出眉目了,定来刑案司寻你。”
裴宣脸上没什么失望的表情,甚至还很礼貌地同我客气,“有劳。”
看来楚国对于官员的素质教育这块抓得很紧,这位大人情绪十分稳定,明知我在撒谎,还能心平气和地与我说话。
待裴宣走远后,我才松了口气,还好收得快,险些害了我喜欢的北漠美人。
我虽不曾听说过笑靥之毒,不过却记得东陵有一种毒花的药效与其极相似,均是能让人在梦中死去。不过因时年过得太久,记忆有些模糊了。
借着秦君遥的古井地穴我找到凤吾为,他那里的杂书颇多,或能找到线索,只是找起来颇费些时日,我索性就在他那里住下。他知晓后激动得很,连夜给我造了口棺材,还是百年金丝楠木,甚珍贵。
我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也不知这小老头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扛着比自己身板还宽阔的木料竟还能健步如飞。
凤吾为还问我喜欢什么样式的棺木纹样,我回忆了一下凤诀的爱好,道,那必定是要雕美人图的。
以前凤诀跟我说,他以后要是死了,必定要先留下遗言,陪葬无需金银珠宝,只要百十卷美人图便好。
后来他与昌平成婚,我赠他千卷美人图,想着不能厚此薄彼,顺手也赠了昌平千卷俊男图。
后来世家夫人小姐们聚会时,昌平逢人就说我为了拆散他们不择手段,竟然赠他梅镜玄的画像,她对其他世家夫人小姐们说:“那可是梅镜玄!谁能拒绝梅镜玄的画像啊!”
梅镜玄的画像在东陵火得很,我当时想,说不准昌平也喜欢,于是千卷俊男图里,还有三卷梅镜玄的画像。
事实证明,昌平当真喜欢,还将梅镜玄的画像挂在书房,说这样以后说不准会生下一个文曲星出来。
凤诀为此来找我打了不下十场架,说我蛊惑他老婆红杏出墙,我罪该万死。
凤吾为呆愣半刻,“美……美人图?”
我蓦然回神,脸上的笑意渐深,连自己都未曾察觉,“是,美人图。”
凤吾为震撼,凤吾为不解。
他还是由衷夸赞我:“不愧是咱们东陵的公主,连棺木都这般别具一格。”
我点头,很是赞同。
他木工活儿做得还成,动作也迅速,雕起美人图来毫不含糊,我越看越满意,日后我意识消散,尸骨便想躺在这具棺椁里。
在凤吾为这里,我觉得身心极其放松,翻阅着他收藏的杂书,若不是还忧心家中后辈的婚事,倒也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