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熟悉的磁性嗓音再次响起，她恍惚间听见他说：
“抱歉，来迟了。”
萧无玉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薄茧摩擦着她的皮肤，由温热，至灼烫，却能在瞬间安抚她体内那股嗜血的躁动。
他稍稍用力，轻巧地将她拉上了马背，斜斜倚坐在身前。
随后，用披风裹住她纤弱的身形。
“穿这么点，也不怕着凉。”
语气自然得好像他们昨日才分别，回家后就见到她衣衫单薄的样子而出言责备。
他朝旁略一点头，玄甲铁骑整齐划一地抽出佩刀，迅速加入剿灭叛军的队伍。
风卷残云般，将还在抵抗的羽林卫悉数斩杀。
萧无玉眼尖地看到，每一个将士身上，都配备了那一杆火枪，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
她背对着男人，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了想，还是小声解释了一句。
“那卷退婚书，不是我写的。”
“嗯。”
头顶传来他短促的应答声，没有过多的疑问，只用这一个字，就填补了她内心的忐忑。
待停兵熄火，他扫视了一眼虽然有些狼狈却仍旧镇定的一众辰国官员，这里面，实在有太多的熟面孔。
秦朔亦早就看见他们手中的军火，知晓他这次来，必然会成为辰国对抗渊国的助力，率先朝他躬身行了一礼。
“晟国陛下远道而来，此番相助，吾等甚是感激。”
百官闻言，皆是一愣，这才知晓了他们的身份，惊愕过后，皆是隐隐泛起起一丝欣喜。
顾承昭抬手揭下面具，露出那张风华绝代的俊颜。
他淡然一笑，唇角微微上扬，墨色披风下，箍在萧无玉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
“秦大人见外了，辰晟两国本就同气连枝，既是一家人，又何必言谢。”
萧无玉在听见“一家人”三个字时，微不可察的抖了抖。
顾承昭以为她冷着了，将她往怀里圈得更紧了些。
附耳温柔低声道：“还能坚持一会儿吗？”
萧无玉点点头，“我没事。”
她庆幸自己脸上还沾着血，不然那坨红晕定然遮盖不住。
顾承昭朝秦朔颔首，随后朗声道：
“诸位，请随公主殿下移步太极殿。”
一身玄衣劲装的寻风从顾承昭身后打马走出，朝萧无玉拱手，随后和宋梁的人一起，打扫战场，收敛尸体。
萧无玉望了望萧玄珀的方向，寻风知道她的顾虑，点头道：
“公主放心，交给我们就是。”
“好。”
她骑在马上靠着男人坚实的胸膛，背后传来他有力的心跳声，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百官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方才低声惊呼的年轻官员，触了触秦朔的手臂，略带好奇地悄声问道：
“秦大人，这就是同长公主殿下有婚约的晟国皇帝陛下？这容貌气度，果真不似凡人。”
秦朔轻咳一声，这人是宥京动乱后才入仕，不认得顾承昭很正常。
他又有些杞人忧天地补了句。
“可现在陛下驾崩，公主就是咱们辰国的女帝陛下。他们要是成婚，公主还要嫁去晟国吗？那......那我们怎么办？”
秦朔斜睨他一眼，示意他噤声，但内心却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方才顾承昭口中的“辰晟两国是一家”，还犹言在耳，他不知他心中所想是否和会和顾承昭不谋而合，但冥冥中，他觉得，或许应该会是那样。
待众人都于太极殿中站定，顾承昭牵着萧无玉的手，沿着赤红的地毯，于众目睽睽中，一步步将她送至御座前。
随即退后一步，朝她微微一笑，看着她独自踏上台阶，坐于那金碧璀璨的龙椅之上。
萧无玉和他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顾承昭凛然转身，面朝辰国众臣，朗声道：
“恭迎辰国女帝陛下即位！”
百官跪伏，山呼万岁。
萧无玉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乌纱帽，顿觉身上的重担沉而又沉。
她从容抬手平身，脊背挺如松竹，掷地有声地即位宣诏。
随即，照常朝议，告慰先帝殡天，罪惩太后一党，洗刷陆家冤屈，重设临时官位补缺。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边关战事。
她当即同顾承昭达成辰晟联盟，整合联军奔赴峒州边境，云州现在还有武威军撑着，暂时不足为惧。
顾承昭带来的惊喜让她震撼不已，他这半年皆命人着手研究火铳，已然卓有成效。
待内阁议事时，他命人抬上了部分样品，除了火枪，还有步兵火铳，多管火铳，近身手铳等等，以及放在兵营里抬不上来的野战重炮、大连珠炮等重型武器。
萧无玉摸着那些枪杆，瞠目结舌。
“这么短时间，你怎么弄出来的？！”
顾承昭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当着内阁几位大臣，并未多言，只是眨了眨眼，让她稍安勿躁。
“渊国这次出兵仓促，并不会长驱直入，诸位可暂且放宽心。”
秦朔同几位阁老对视一眼，仍旧一头雾水。
萧无玉不解，“为何？贺家远在云州，又刚历经宫变，这一次的机会可比宥京动乱那次还要更有利，萧玄璟恐怕不会放过。”
顾承昭自信地勾起唇角，面带笑意地望着她。
“你信我吗？”
萧无玉张了张嘴，无条件地点了点头。
“那就静等七日，萧玄璟必然会退兵。”
众人被他坚定的目光所折服，似乎他说的，就一定能做到般，渐渐定下了心。
等到众人散去，太极殿书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萧无玉坐在案几后，而顾承昭立于案几前，男人灼热的目光牢牢攫住她的身影。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打破沉默。
“今日仓促了些，但事急从权，还是先即位稳定局势。”
他停顿了一下，又挑着眉继续道：“省得某人在登基大典的旧事重演。”
萧无玉咬着下唇，知道他说的是祭告太庙时她当众负荆请罪的事，有些讪讪道：
“你还记着呢？”
顾承昭定定看着他，眼底划过一抹阴翳，里面有自责，有心疼，但更多的，是深沉如海的爱意。
“是，我记得。”
“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记得。”
萧无玉猛然抬首，音色顿时颤抖起来。
“那你......你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