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简陋的小院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柳姨娘身着一件素色旗袍,依然身姿婀娜。
她轻轻将哭得肝肠寸断的沈千曼揽入怀中,声音轻柔却难掩怨怼:
“不过是纳个妾室进门,她都不肯答应,未免也太过分了。”
沈千曼哭得梨花带雨,泪水将她精心梳起的发髻都打湿了几缕。
沈老太太站在一旁,脊背微微佝偻,手里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之宇则坐在一张破旧竹椅上,神色疲惫不堪,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
他手里的烟枪忽明忽暗,烟雾袅袅升腾,带着腐朽的气息。
他闷声嘟囔:“好好一个家,被你们折腾成这样!”
沈老太太一听这话,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浑浊的双眼瞪着沈之宇,大声呵斥:
“都怪你那个不争气的婆娘,一天到晚就知道作!”
“你快别抽了,家都这样了,你倒好,还学会抽大烟了!”
刘琴芳刚好端着饭菜从灶房出来,听到这话,手猛地一抖,她心中满是愤怒。
她看着如今这落魄的家,又只能把委屈和怒火强压下去。
柳姨娘轻轻拍着沈千曼的背,
“曼儿,别难过了,咱不当妾。
以后啊,让你父亲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咱风风光光地当主母。”
沈之宇听到这话,又深吸了一口大烟。
烟雾在他面前弥漫开来,模糊了他的面容。
沈千曼抬手抹了抹眼泪,眼神中满是绝望。
她环顾着这个破败的家,墙壁斑驳,家具破旧。
她心里清楚,如今这般光景,想要嫁个好人家,恐怕是难如登天了。
这时,沈千曼看到走出来的刘琴芳,顿时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
她猛地站起身,手指着刘琴芳,歇斯底里地喊道:
“都怪这个女人作妖!要不是她,我堂堂将军府的小姐,何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
刘琴芳双手托着饭菜,被个庶女伸着手指对她破口大骂,心里的怒火 “噌” 地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要是搁在以前还在将军府的风光日子里,她哪能咽下这口气,早就厉声反击了。
可如今今非昔比,自从落魄搬离将军府,一切都变了天。
沈老太太整日横挑鼻子竖挑眼,对她没有一丝好脸色,
一会儿使唤她去打扫满是灰尘的屋子,一会儿又让她去清洗堆积如山的衣物。
累得她腰酸背痛,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力气的牛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柳姨娘更是仗着沈之宇这段时间的宠爱,处处拿捏她。
在这个家里作威作福,走路都带风,仿佛她才是这一家主母。
而沈之宇呢,对她不闻不问,整天就知道躲在角落里抽着大烟,对她的委屈和辛苦视而不见。
奈何儿子也一直没回来,她满心的委屈和无奈,却无处诉说 。
越想越气。
“哐当” 一声响。
刘琴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饭菜重重地放在了那张满是划痕、破旧的饭桌上。
那声响在寂静压抑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沈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随即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 “川” 字。
她上下打量着桌上那几盘粗粝的饭菜,眼神里满是嫌弃。
“怎么又是这种东西?”
在将军府的时候,她每天吃的都是燕窝、还有各种山珍海味,哪见过这些粗糠淡饭?
她扯着嗓子,对着刘琴芳就是一顿呵斥:
“瞧瞧你做的这叫什么?连下人吃的都不如!”
刘琴芳眼眶泛红,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又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坚定:
“我好歹是你们家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
这些天,整个院子的杂草都是我拔的。还为你们洗衣做饭、已经够低声下气了!
至于为什么只能吃这些饭菜,您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咱们早就不是将军府里高高在上的人了,哪还有那些奢侈的山珍海味?现在能有口热饭吃,就已经不错了!”
这些日子忍气吞声,积压在刘琴芳心头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被点燃。
沈老太太听闻此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恰似被人狠狠扇了好几个耳光,火辣辣的。
她气得浑身剧烈颤抖,她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刘琴芳道:
“你……你居然还敢顶嘴!”
“若不是你整日里胡搅蛮缠、作天作地,咱们好好的二房,能被赶出将军府?
我堂堂将军府的老夫人,如今竟落魄成了个普通民妇!
要不是看在浩然的份上,我早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刘琴芳嘴角一勾,冷冷地笑了一声,字字掷地有声:
“把过错一股脑都推到我头上?您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别以为自己清清白白!
断亲的事,您敢说自己没在里头起推波助澜的作用?
现在出了事,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你……”沈老太太一口气猛地噎在胸口。
上不来下不去,脸憋得青紫,捂着心口。
呼吸急促又沉重,身体晃了晃,差点直挺挺地晕过去 。
李嬷嬷急得额头满是细密汗珠,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慌乱地从怀里掏出沈千瑶之前给她的药。
可是,这药就剩最后一颗了!
“老夫人,快把药服下!”
她的声音打着颤,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与关切。
若老夫人没了,她也完了!
自从搬到这个狭小逼仄的庭院后,家中的仆人和嬷嬷丫鬟们一个个被变卖。
换来那点可怜的银子,支撑着这摇摇欲坠的家。
到如今,身边就只剩下她一人,还死心塌地守在老夫人身旁。
这些日子,日子过得像在刀尖上行走。
她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每到饭点,看着那少得可怜的粗茶淡饭,肚子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饥肠辘辘的滋味如影随形,每一天都在饥饿的泥沼中苦苦挣扎。
这样的苦日子看不到头。
每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李嬷嬷满心都是懊悔,把肠子都悔青了。
她无数次在脑海中回想,要是当初没有跟着众人一起挤兑沈千瑶;
要是自己能多几分清醒,好好劝劝老夫人,别再一意孤行。
或许,事情就不会一步步滑向如今这般无法收拾的田地。
她们也不至于被无情地赶出将军府,落得如今这凄凉悲惨的下场。
可现实冰冷又残酷,时光的车轮不会倒转,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也无法挽回。
沈之宇看到自己母亲疼得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冒,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痛苦不堪的模样。
猛地将手中的烟斗一扔,站起身来跨到了老太太身旁。
“母亲,您感觉怎么样?”
沈老夫人服下药后,气息渐渐平稳了些,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没好气地说道:
“还死不了。”
刘琴芳此刻正怒火中烧,她不屑地冷哼一声,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装模作样,有本事就真死了算了,在这儿演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