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衙宴会结束后，宴会上所发生之事皆被刘禅得知。
因李球之族叔李予，乃是这阆中县的县丞。
李球在昨日便暗中联系其族叔，让其要将郡内所生之事，事无巨细的向他汇报。
李球是天子亲卫的副指挥使，常随天子左右，李予见李球到来大惊，忙问难道陛下也驾临巴西了？
李球让他不该问的别问，做好该做的事即可。
李予自无不可，他们巴东李家如今最优秀的两名族人便是李球与李恢。
李恢由于此前立场鲜明的反对大汉出征，益州别驾之职被罢免，后又前往雍州担任雍州从事，这属于降职了，也不知道哪天再能得到重用。
但这后辈李球不同，如此年轻便担任了天子亲卫的副指挥使，伴驾征战沙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其又是家主的嫡长子。
他有吩咐，李予自然听从。
……
刘禅看完今日宴会上所发生之事，细细思之，也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于是刘禅一拍桌案怒喝道：
“胆大包天，无耻至极！朕的百姓！朕的税粮！他们一年偷走几千户，百万钱，还要朕感谢他们谯家吗！”
魏延也是个暴脾气，立马拱手道：
“谯家已有取死之道，陛下，将城内这一百羽林卫交给末将，去抄了谯家，末将保证，用不到一日，谯家上下鸡犬不留！”
刘禅真有股冲动，直接让魏延登门，把谯家三族移干净。
估计张飞在巴西当太守之时，谯家就开始搞这些小动作了。
刘禅想着，是不是三叔一直对世家之人礼遇有加，太给脸了，才导致谯家如此胆大妄为。
你换关二叔来巴西试试？知道谯家这些破事，青龙偃月刀当天就斩下谯安的狗头。
……
冷静下来后，刘禅决定再等等。
等狄仁杰那边拿到足够的证据。
他的目的并不只是要灭了谯家那么简单，他相信谯家之行为肯定不是巴西独有。
他需要酝造出一件震惊蜀地的大事件，从而拿到他需要的政治筹码，迫使益州这些老士族献出利益，从而保全自身。
刘禅让狄仁杰巡狩巴西的最终目的，就是让大汉境内的士族，将族下荫户通通吐出来。
如此一来，大汉的人口数量至少能多出大几十万。
这也是狄仁杰虽掌握了谯家私售皇家商号物品的证据，但到达巴西后，却没有直接拿下谯家的原因。
他还需要巴西这几年谯家侵吞人口的证据。
最好谯家能够狗急跳墙，搞出一些大动作，待此间事毕，刘禅回到长安后就更有理由，借题发挥。
看这情况，此事还牵扯到李严麾下之人，刘禅更需慎重，两年征战，李严在后方兢兢业业，统筹调度，可以说功不可没。
李严这个人，要说他贪权、爱权，刘禅是知道的。
但若要说他有和谯家同流合污之举，刘禅却不相信。
一念至此，刘禅稍稍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喝了一口水，缓缓道：
“天下诸事，无不与一‘理’字有关，贸然抄了谯家，朕恐蜀地世家人心惶惶，多有不服，就比如你李球，朕今日若证据不足便对巴西谯家挥下屠刀，你巴东李家会不会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刘禅面带调笑问道。
“啊？”李球听闻此言，身子猛地一颤，连忙单膝跪地，大声说道：“末将怎会有此念，臣一心只为陛下，为大汉江山社稷，怎会因谯家之事而心生他意。”
“好了起来吧！朕和你开玩笑的，但你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朕为天子，下方多少双眼睛看着朕，做事要让人心服口服，还是多给狄怀英几日时间，谯家，蹦跶不了多久了。”
刘禅眼神锐利，又道：“元芳！”
“末将在！”
“你前去都督行辕，助狄怀英快速掌握谯家枉法的罪证，这些日子你就不必跟在朕身边了。”刘禅说道。
狄仁杰惩戒不法，没有李元芳在身边，刘禅总觉得怪怪的，既然同在阆中，他也不介意将李元芳借给狄仁杰用几天。
而且狄仁杰此次乃跨州办案，在李严的地界下，有些事情还是和狄怀英说明白比较好。
若什么事都让臣子背锅，他刘禅与那嘉靖有什么区别？该他做皇帝的下场博弈之时，刘禅绝不含糊。
……
“可是末将前去协助狄大人，陛下的安危怎么办？”李元芳为难道。
刘禅噗哧一笑，斜眼道：“怎么？你是信不过魏延和李球吗？”
李球不敢说话，两个人一边是他上司，一边是他顶头上司，没有他说话的份。
而傻大个魏延则佯装不悦的开口说道：“元芳，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能保护陛下，我难道就不行？你是觉得兄弟我武艺不如你吗？要不，咱们出去练练？”
李元芳提着幽兰剑，一言不发，和刘禅告辞离去，出门之前，还皱着眉看了魏延一眼。
魏延见此，一把搂过李球：“李球，你知道元芳出屋前看魏某的那个表情，意味着什么吗？”
李球摇摇头：“不知。”
“哈哈哈，元芳是觉得，我是他值得敬重的对手，如要和我交手，即便是他李元芳，也不得不慎重。”魏延大笑道。
李球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而没过几息，屋外头又传来李元芳的声音。
“你们这些人，给我保护好陛下的安全，要在屋外寸步不离，陛下要是擦破点皮，你们都别想好！”
“诺！”
正当魏延想感叹元芳还是有责任心的，屋外又传来李元芳的声音。
“就他魏文长还想保护陛下？他能保吗？保不了，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闻声，魏延瞬间一愣，随后脸庞泛红。
“李元芳！我跟你拼了！”
李球死死拽着欲要冲出屋的魏延。
……
另一边，宴会结束后不久，李福便前往都督行辕求见狄仁杰。
狄仁杰见李福到来，笑呵呵道：
“李大人啊，昨日本督所说的巴西人口流失一事，你可是有头绪了？”
李福微微躬身道：“大人，下官昨日回到郡衙后就便查了巴西数年来的详细名册……”
李福将他的所知和猜测，以及昨晚在县衙朱定前来找到所发生之事，尽数告知狄仁杰。
狄仁杰闻言微微眯眼，凝眉道：
“你的意思是，前任太守阎芝与谯家同流合污，共同隐藏了巴西之地数万百姓，以供养谯家？”
“正是如此！望大人明察。”李福拜道。
“可知百姓乃是自愿归附，还是谯家有强迫行为？”狄仁杰问道。
荫户归附世家以后，虽税粮可以少交一部分，但这是固定的了，将来哪怕遇到朝廷降税，免税，那些荫户也享受不到，要按初始时缴纳给士族。
也意味着拥有的田产的农户，田产也不再属于他们了，不可再行转卖，若遇到世家出现变故、家主交替之时，很有可能就会将此前农户所拥有之田产直接剥夺。
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若只是有一部分农户为了眼前利益，将户籍和田产，依附世家，狄仁杰能理解。
但这这么多农户都是目光短浅之辈，皆自愿归附，狄仁杰根本不相信。
果然，李福开口说道：
“大人，身逢当下，百姓生存哪能随心所欲？即便百姓不是自愿，谯家凭借在巴西的势力，有的是办法让百姓自愿归附……谯安与阎芝联合，若有百姓不愿意体面，他两人便会想办法，帮百姓体面。”
狄仁杰闻言呢喃道：“原来是这样……”
这回李福将政治选择题抛给狄仁杰做了。
没想到巴西一行，本欲针对谯家，却不想和李严扯上关系。
狄仁杰内心纠结，继续探查人口一事，便会牵扯到李严之心腹阎芝。
李严在官职上与他相当，基本无二，然其是先帝时期就效力大汉的老臣，如今又执掌益州，贸然得罪，恐引起朝廷风波。
倒不是说他狄仁杰惧怕李严，只是他出仕大汉不久，就因此事与大汉老臣李严交恶，狄仁杰要将后续朝堂上，有可能引发的后果，细思清楚。
见狄仁杰久久不语，李福再次拜倒：
“下官恳请大人明察，严惩枉法之徒，还巴西百姓一个公道！”
在李福的视角里，他今日已没有退路了，若是狄仁杰不愿祥查此事，覆灭谯家，那么他只能准备迎接谯家和阎芝的疯狂报复。
狄仁杰手中把玩着两枚核桃，来回踱步，缓缓道：“让我想一想，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李福额上汗珠密布，在他的视角里，非常害怕狄仁杰因不愿得罪李严而选择息事宁人，他的仕途能否继续皆在狄仁杰的一念之间。
而此时，狄仁杰的管家狄春进屋禀报。
“大人，羽林卫指挥使李元芳李将军在屋外求见。”
狄仁杰神情一顿，惊喜道：“元芳？他怎么来巴西了？”
“快请他进来！”
李元芳进屋后，拱手道：“大人！”
“元芳，你怎么来到巴西了，你不是跟随在陛下身边吗？”狄仁杰惊奇道。
李元芳没有说话，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福，微微凝眉。
狄仁杰心领神会，对着李福道：
“李大人，巴西之事你且放心，本督向你保证，在我大汉境内，无论是谁，官职多高，他也不能枉法，本督自会做到首恶必除！”
“这几日为了你安全考虑，你先别回郡衙，就在我这都督行辕住下，待本督将巴西之事处理完毕后，你再回到郡衙任职。”
“狄春啊，带李大人前去休息。”
李福闻言，内心大定，又偷偷看了一眼李元芳。
方才狄大人的管家说什么？
这位将军是羽林卫指挥使？
天子二卫的指挥使如今都在巴西，这谯家还有活路？看来上面是打定主意要搞掉谯家了。
狄大人真是有本事啊，这巴西郡多少年没有如此多大人物驾临了。
呵呵，谯家，你要玩完了！
李福瞬间念头通达，不再患得患失。
……
“元芳，怎会来此？陛下呢？”
李福走后，狄仁杰迫不及待问道。
“大人，陛下派我到此，协助大人彻查巴西一事，陛下有一句话让末将转告大人。”
“陛下说了什么？”狄仁杰握着李元芳手问道。
“陛下说：让大人放开手脚搜集证据，巴西之事，上不封顶，便宜行事，无需有任何顾虑。”李元芳正色道。
狄仁杰听闻此言，满是振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与李元芳简单交谈一番后。
狄仁杰向着刘禅身处的客栈方向深深一揖，嘴里念念有词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