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吹过，将宋坤战马脚蹄的粉尘，扬起。
他巡视着街道，偶尔会瞥见，有一两个偷偷伸头出来观望的人。
宋坤看见了对方惊恐的神情，心中却毫无波兰。
塞琉古民众，或许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即将面对的命运。
他扬起手中的黄金剑，大喊一声。
“攻破此城，三日不封刀！”
“单于威武！”一众秦卒和勍士，兴奋的大声回应。
“不封刀”是什么意思？
对于古代士卒而言，打仗，唯一能个人捞到好处的途径，有且只有一种，那就是烧杀抢掠。
战功的大头，都被那群将领拿走，分到普通士卒手上的利益，极为稀少。
就像黑夫信里写的，他为什么有胆量和底气，敢向家人借钱？
因为，只要能取得一场攻城战的胜利，底层士卒就可以顺理成章，合法合规的进行掠夺财富。
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就是这个道理。
虽然说，秦朝有严格的法律法规，要以仁者之师的姿态入城，严禁士卒们故意伤害普通民众。
“仁者之师”的理念，是尉缭子提出来的，他属于典型的站在高处不胜寒，丝毫不了解底层士卒的窘迫。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条军纪，嬴政其实表达得模棱两可。
其中有两个关键词，“故意”和“普通”。
怎么样才算“故意”，还不是拥有话语权的一方说了算？
其次就是“普通”，那么请问，贵族们算“普通民众”吗？
肯定不算啊，他们那么有钱。
所以，秦军在攻破一座城池之后，内部有一条不成文的纪律。
“贵族随便抢，杀了也不算故意。”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定义贵族呢？
没错，这条律例乍看没有任何问题，实则有很大的操作性。
这就是身为一国之君的嬴政，特殊的语言魅力。
因为他知道，城破之后，士卒们烧杀抢掠，这是底层士卒应有的合法权益。
大家跟着你打仗，可不是为了匡扶正义，除暴安良的。
打完不爆装备，谁跟你玩命啊？
作为一国之君，如果他敢剥夺，你信不信，士卒们当场就会哗变造反。
.....
《资治通鉴》里，记载过这么一段故事。
当年唐军，李积攻打高句丽白岩城数日，结果对方守将害怕了，赶紧出来投降，李世民欣然应允。
然而，这个决定却遭到了李积的强烈反对。
“士卒所以争冒矢石，不顾其死者，贪虏获耳。令城垂拔，奈何更受其降，孤战士之心。”
手下的兄弟们，本来还盼望着城破之后的福利待遇，马上就要攻破了，结果你接受了对面的投降？
不行！老子不接受投降！哪怕你是皇帝也不行！
李世民无奈之下，只好回道：“将军麾下有功者，朕以库物赏之，庶因将军赎此一城。”
败者一方被烧杀抢掠，在古代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如果一方接受了另一方的投降，那就不允许再屠城，这也是不容破坏的规矩。不然的话，人家干嘛投降啊？
代入一下，如果你辛辛苦苦忙活一年，当项目快要收尾时，结果老板说不收客户钱了，还要把你的奖金给扣掉。
身为底层员工的你，会怎么想？
老子加班加点的，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那点丰厚的奖金吗？死工资能有多少钱？
老板你这样干，对得起我这些天来付出的汗水吗？
古代士卒甚至更惨，他们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打仗，就为了城破之后那点福利待遇。
......
秦军看似禁止士卒们屠城，实际上，将“屠”的对象，换成贵族。
本来那帮穷人就没有什么好抢的，哪怕榨干了他们也捞不到好处。
贵族，终归还是少数。
就这样，秦军在民间既获得了美名，又缓解了底层士卒的需求，两全其美。
这是秦朝的政策，那么问题来了，勍朝呢？
还好宋坤去大草原之前，曾经在秦军当过将领，他亲眼见识过，也非常理解底层士卒的迫切需求。
于是乎，他想了一个妙招。
破城之后，将所有缴获而来的战利品，集中统一分配。
其中，50%战利品，按照军功大小，合理分配给战士们。
20%战利品，又分配给率兵打仗的将领们。
剩下的30%战利品，归王庭所有，由单于规划处理。
如果宋坤想笼络那个城池的民心，他会从30%战利品中，拿出大部分，平均分配给底层民众。
至于当地贵族？你特么就该死啊！还想要钱？你的命，我要了好不好？
“大锅饭”的分配制度，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避免屠城的恶劣事件发生。
烧杀抢掠，听起来就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是按劳分配的，勍朝战士们基本上没有怨言。
如果是各安天命的话，手快有手慢无，可能会产生内部冲突。
最关键的是，你被分配到的战利品，还可以兑换成券，等回到家乡后，前往当地王庭分部，用来换取物资。
这，才是最吸引勍朝士兵的一点。
战利品携带不方便，而且得到的东西，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
那我就干脆上交王庭好了，凯旋之后看需求换取对应物资。
绝对没有后顾之忧，哪怕自己牺牲了，王庭那边有兑换券的记录，家属可以去继承使用。
那么对于勍朝王庭而言，这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评估战利品兑换的券，难免会有价值折损，王庭能从中赚取差价。
至于将领们，更加没有意见。
他们才多少个人啊？就能分配到20%的物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再哔哔两句，本单于砍了你！
就这样，三方皆大欢喜。
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彦祖，你们是愿意加入秦军当兵，还是勍军呢？
......
当腾瑞单于说出那句“攻破此城，三日不封刀！”，就代表着，所有参战士卒，都可以彻底解放天性！
是的，军队高层不再管控你们怎么做，无论是杀人也好，抢劫也罢，一切随心，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千万不要怀疑腾瑞单于的话语权，他可是能与始皇帝平起平坐的存在。
“腾瑞单于的命令，就相当于始皇帝手谕。”
可以想象得出，当宋坤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所有参战士卒，他们有多么兴奋？
真的，等到这一天，太久了。
安条克城池，好歹是一国之都，共有六十万人口，秦勍两军，加起来四十万。
安息国的十万军队，是不允许进场掠夺的。
你们屁事没干，就想吃饭？在一边看着吧。
第一天，士卒们还算克制，只是伸手要钱，最多拿武器威胁。
塞琉古人为了活命，无奈只好主动上贡。
第二天，他们又来了，再次伸出双手。
塞琉古人经过昨日的掠夺，许多人家中没了余粮。
那怎么办？这是你们应该想的问题，而不是我！
有些士卒失去耐心，没了剥削价值的人不配活着，直接送他们往生。
第三天，他们又双叒来了，当手伸出的那一刻，塞琉古人陷入绝望。
这一次，是真的没钱了啊。
于是，有人想出一个办法，主动将女人交出来，让尊贵的秦勍军大人慡一下，也许可以抵债。
然而，秦勍军们提起裤子就不认账。
不要试图跟我讲道理，真理掌握在我的手里！
宋坤站在高处，神色漠然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眼里不存在一丝怜悯。
城内血流成河，连走过去都要提起裤腿，生怕被黑血污染。
一具具白尸被陈列在一起，筑成京观。
这是炼狱吗？不，分明是秦人和勍人的快活林。
“这都是你们自找的，本来不想屠城，非要挑战一下我的底线？”
宋坤淡淡的说了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前段时间，勍军攻占康居，只杀了王亲贵族，其他人，一个没动。
秦军攻占孔雀王朝和吐火罗，也是一样，只针对当地豪绅，对待平民还是友好的。
......
安条克三世还活着，李信每日强迫他，见证城中和宫里发生的事情。
他的妻女们，是高级货。
安条克三世痛不欲生，痛，真的太痛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行为，有多么愚蠢？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以买。
狗急跳墙的安条克三世，破口大骂！
“该死的秦人，你们的卑劣行为，已经惹怒了宙斯，准备接受神罚吧！”
“宙斯？在哪？”李信四周环顾，在角落里，发现有一尊神像。
他毫不客气的一脚踩碎，随后双手一摊，面露鄙夷的说道。
“好像，你崇拜的宙斯，就这点实力吗？”
“神罚呢？快出现吧，让我害怕一下。”
“哈哈哈。”一众秦将捧腹大笑。
安条克三世吐了口血沫，愤愤的说道：“塞琉古的子孙，不会忘记这一刻！”
“终有一天，他们会将秦朝覆亡！”
李信又是一脚踹过去：“笑死，就凭你们？”
“再说了，你拿什么记录？用你们那可笑的泥板吗？”
就在李信玩弄安条克三世的时候，宋坤走进来，他立即停止了动作，行礼。
宋坤点头示意，走到安条克三世的身边，低头盯着。
他久久没有动作，李信试探性问道：“单于，可以杀了吗？”
“宰了吧。”
李信命人将王宫里还活着的人，全部带到宫门外。
一个个秦卒，高举着刀，阳光破开云群，照射下来。
随着一声号令，一颗颗人头，顺着楼梯滚落下去。
......
塞琉古王国的国都安条克，是以国王之名起的，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安条克城池位于王国的中部，也就意味着，在攻城之前，秦军已经打下了数座城池，不对，应该称呼为省。
一座城池为一个省，没毛病吧？
而塞琉古王朝的巅峰时期，共有25个省，72个府。
自从帕提亚帝国和巴克特里亚王国相继独立之后，已经丧失了大部分主权。
国都都被攻下来，其他小城池更是不在话下。
五十万勍军，在攻占下安条克都城之后，就打算北上亚美尼亚。
李信和宋坤在城门外，做最后的道别。
或许，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将成为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宋坤主动抱了抱李信，他没有说话，因为男人之间，无需多言。
“走了，再见。”
“单于，再见。”
宋坤坐上回朝的马车，他没有选择跟军队一起北伐。
出门在外，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两年半。
如今的宋坤，正式迈入了知天命。
这段旅程有些坎坷，倒也丰富，是值得回味的。
一大群勍人追随而来，他们满眼通红，热泪盈眶，在六马御车的后方，奔跑着。
宋坤觉察到后方的动静，掀开帘布一看。
那一刻，他的心颤抖了一下。
他们，都是他的子民，用心灌溉的未来。
他们，每个人都是勍朝的顶梁柱，支撑起大草原的一片天，让每日的太阳，照常升起。
宋坤在这个时候，心有感触，看来自己过去那么多年来，所付出的艰辛。
值得！
正是腾瑞单于的真诚，让每一个勍人感动不已。
他们的爱戴，都是发自内心的。
宋坤把头伸出窗外，用力的挥手道别，大声说出。
“别回头，向前走！”
“你们的人生才刚开始。”
“世界，终将属于你们！”
独孤华和独孤夏两个孩子，他们没有选择跟随王父回家。
当宋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人顿住了脚步。
或许，这句话是说给独孤华、独孤夏听的，又或许，是说给每一个勍人听的。
这一次离别，不应该有泪。
不知徒步送别了多少里路，终于，最后一名勍人渐渐地停下脚步。
六马御车奔驰的方向，正是东方。
此时此刻，朝阳如火，将整片天空染成了红色。
最前方的勍人，目送着六马御车的离开，他不由自主的，将怀里珍藏的勍旗掏出来，双臂伸展。
旗帜迎风飘扬。
朝气蓬勃的初阳落下的红光，刚好与旗帜上面的红色，昭昭辉映。
一辆六马御车，正在奔向初升的太阳，阴影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纳卡，你看呐。”独孤忽里指了指东方。
“太阳，升起来了。”
身旁的独孤邬牙笑了笑：“太阳呀，每天都会升起。”
“就像，伟大的腾瑞单于，一直与我们同在。”
......
秦朝，咸阳——
嬴政一直在思考，他是不是也要效仿宋兄那般，走进群众之中？
勍朝的君民和谐，是每一个君主都羡慕的场景。
拥有这么一群爱国爱君的子民，也是独孤颂的福气。
只是嬴政，他好像一直都下不定决心。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每个君主也有自己的统治风格。
腾瑞单于的爱民如子，很难复刻。
不过，嬴政这些年来，十年如一日的，整日待在宫里处理朝政。
久而久之，他也倦了。
“是时候，出门走走吧。”
在宋坤消失的两年半里，嬴政越发感到孤独。
他不由得想起来，宋兄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你现在看到的世界是不真实的，也是不完整的，而是别人给你看的。”
章奏里，关于六国旧地现况的汇报，一片和谐，嬴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于是，他突然迸发出一个念头。
“要不，去亲身实地的看一看？”
嬴政产生了“东巡”的想法。
前些年为了消化剩余劳动力，又新建了两条秦直道。
经过这么多年的建设，如今的秦直道，已经铺设了多达八条线路。 一号线：从咸阳出发，路经北地郡、陇西郡，随后直达勍朝主都伊吾；
二号线：在1号线的基础上增设，从伊吾直达羌地昆仑郡；
三号线：在1号线的基础上增设，从陇西郡分线，路经西宁郡，最终抵达林芝郡；
四号线：从咸阳出发，路经河东郡、上党郡、邯郸郡、巨鹿郡、恒山郡、广阳郡、北平郡、辽西郡、最终抵达辽东郡；
五号线：从咸阳出发，路经函谷关、颍川郡、陈郡、九江郡，最终抵达会稽郡；
六号线：从咸阳出发，路经三川郡、河内郡、东郡、济北郡、临淄郡，最终抵达琅琊郡；
七号线：从咸阳出发，路经太原郡、云中郡，最终抵达勍朝副都乌兰察布；
八号线：从咸阳出发，路经汉中郡，最终到达蜀郡。
这些秦直道，无一例外都从咸阳出发，辐射到四面八方。
秦直道的建设，不仅具有经济意义，还有战略意义。
如果哪天，某处地区发生叛乱，秦军可以通过走秦直道，能够更快的抵达。
只是可惜，由于技术原因，且需要人力物力成本太过夸张，导致九号线，从咸阳——长沙郡的路线，被迫停工。
相比之下，如果要巡视百越地区，坐船或者是更好的选择。
......
与原本历史不太一样的是，这次秦始皇东巡，目的是为了审查六国旧地。
并非为了宣德扬威，让六国遗民对其臣服，以达到安定天下，成就万世之业的政治目的。
前者是为了稳定，后者是为了装逼。
这说明，秦始皇嬴政的思想，有着大大的改变。
同时，也有另一个客观原因，那就是秦国国君，有不少人喜欢跋涉山川，蒙犯霜露的爱好。
比如说，秦惠文王、秦武王和秦昭襄王，都有过相关记载。
嬴政效仿大秦历代先君的英举，出行东巡，遗传了好慕远行的作风。
最后一个原因，与秦始皇的行政作风有关，他是一个很勤劳的人，事必亲躬，到当地体察民风民情，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无论如何，嬴政正在为东巡做准备。
他让太子扶苏监政，丞相??王绾辅佐，把李斯带上。
自从嬴政听说了李斯这小子有可能会谋反，他将其视作威胁，已经在逐步削弱其势力。
李斯整天诚惶诚恐，每日三省吾身，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陛下刻意针对自己。
公元前220年，3月，一辆华贵的玄色六马御车，从咸阳城门出发。
六马御车，在秦直道一号线，缓缓行进。
一号线，是秦勍两朝的经济命脉，每天都有大量的商队从这条路走过，非常重要。
而对于秦朝来说，有着特别的情感，因为秦人祖先故地，天水就在陇西郡。
嬴政打算，顺着旧路，再走一遍秦国历史。
“始皇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
这条路虽然不长，却是历经34代君主，历时600多年的沧桑，见证了大秦一步步的成长。
遥想当年，秦国从春秋时期的唯唯诺诺，到战国中期的锋芒初现，再到战国后期的雄霸天下......
嬴政走在路上，一时间感慨万分。
这条路，别看现在走得轻松，却是老秦人用血与泪筑成的崛起之路。
嬴政来到祖庙，举行了隆重的祭祀典礼。
他，并没有辜负大秦历代先君的心血与期望，终于实现一统霸业，并且领土仍在扩张。
此时此刻，算是衣锦还乡。
在公元前220年，11月，嬴政顺利回到咸阳。
......
也不知道是不是巡察上了瘾，在第二年，公元前219年，嬴政再度出发。
这一次，他的目的主要是东方的郡县。
嬴政带上了帝后姒离，一起游山玩水。
豪华车队踏上了秦直道六号线，当嬴政抵达济北郡的时候，他仰头望向高耸入云的泰山，心有所感。
“陛下，怎么了？”
嬴政眼神中带着向往，平静的说道：“昔无怀氏、虙羲、神农氏、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帝、大禹、成汤、周成王等君主，皆受命封于泰山。”
“阿离，你说，朕之功绩，能否与他们相媲美？”
姒离笑道：“在妾之心里，陛下建立的不世之功，无人可及。”
“果真如此？”
“自然。”
......
【插个号外，就在不久之前，大地湾遗址中，我国考古学家在第二文化期发掘出珍贵文物，上面刻录着十六个字符，通过碳-14检测，确定来自6500-5900年前。或许又一次打破了西方“泥块楔形文字”3200年记录。】
【怕就怕啊，破译之后的文字意思是：古人云......】
【咳咳，我夜观天象，大概率又要有一批泥块，要重现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