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舒珩的话还没说完,皇帝已然忍无可忍,刻镂空龙纹的沉香木镇纸,被他狠狠砸了过来。
‘咚’的一下,直接砸到了景舒珩的头上。
“来人!把他给朕压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关在府上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话音落,侍卫便大步进来,行礼之后,拖着景舒珩出去。
景舒珩倒也没有挣扎,坦然处之。
倒是景柏蕴,神色哑然,似是无奈,上前一步,拱手低声劝道:“父皇,二十大板若在平时,舒珩自是受得,可他如今重伤未愈,若这二十大板打下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怒瞪着打断:“受不住那就打死他!大庭广众就敢对自己的嫡亲兄弟动手,朕只打他二十大板,已经够仁慈的了!”
说着,还重重喘着粗气,显然被气得不轻。
见状,景柏蕴垂眸,倒是不再劝。
很快,二十大板打完,景舒珩直接爬不起来了,还是太医院数名太医,轮番诊治后,才被宋安安排人,妥帖的送回了珩亲王府。
送景舒珩回去的时候,宫人虽未大张旗鼓,但也没有避人。
以至于,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珩王景舒珩被打的消息,便在整个京城传开了。
不肖多久,大多数人,就弄清了前因后果。
其中不乏感叹,景舒珩未免冲动鲁莽的,当然,也有那心思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要知道,如今皇帝正值壮年,虽早已立下储君,但大权握在自己手中。
原本几个皇子,小打小闹的争斗,皇帝并不放在眼里,甚至有意纵容,就是为了让他们表现出,自己的出色之处,若有必然,再择优而选。
可原本一直浪荡出名的景舒珩,却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像是个黑马,以势不可挡之姿脱颖而出。
尤其刚刚落幕的北疆之战,其睿智骁勇,于百姓口中津津乐道。
景何骁的那句‘朝中老臣都自愧不如’并未恭维,而是事实。
可见,如今的景舒珩,有多得民心和百官的赞赏。
有如此出色的儿子,当爹的自然满意,但前提是,得在寻常人家。
若在皇室,那无疑是打破了诸位皇子之间的制衡,甚至可以说是威胁到了皇帝,都不为过。
所以皇帝其实比任何人,都想要打压下,景舒珩的气焰。
可他又不愿真把景舒珩给压残了。
所以,才有了景咏祝带人,搜查珩亲王府之事。
而景舒珩,也不知是真的鲁莽冲动,还是机敏过人,竟趁着这个机会,当众断了景咏祝的手脚,亲自给皇帝递了个把柄。
众目睽睽同室操戈,皇帝自然借题发挥,惩治景舒珩,顺其自然的,将他正盛的风头,给压了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的惩治尺度。
二十大板,对于景舒珩这种武将来说,只能算是毛毛雨,即便景舒珩本就伤重,也最多再给他添些皮外伤罢了。
倒是那个‘府上自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就值得揣测了。
要知道,这种没有明确时间的惩罚,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绝对不小。
被关在府上,景舒珩不能与任何人往来,相当于直接断掉了,拉拢百官的机会。
一旦他过了这个风头,再想建立自己的拥趸,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什么时候再出来’的时间,可是皇帝自己说了才算。
若他无意‘忘了’景舒珩还被‘圈禁’在自己府上,‘无人提醒’的情况下,三五年一过,景舒珩直接就废了。
所有人都拿不住皇帝的想法,虽然心思各异,但全都不动声色。
倒是景咏祝这边儿,太医好不容易将他的手脚接上,却留下了个沉重的消息。
那就是,景咏祝的手脚伤的太重,即便是接上了,也有可能落下残疾。
言下之意,相当于直接告诉所有人,景咏祝这辈子,再无缘皇位。
当时景咏祝伤的太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自然没人敢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还是景柏蕴‘好心’,在探望他时,不仅告诉了他实情,还怅然的安慰他,不要太过伤心。
景咏祝本来不知道,自然不伤心,可当他知晓,自己以后很有可能,成个瘸子后,直接就疯了。
景柏蕴见状,又是一声长叹,同时念叨了几句,景舒珩太过鲁莽冲动,但也是景咏祝自己也不知轻重,这才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现在景咏祝虽残了,但景舒珩也受到了惩罚,他希望景咏祝不要太放在心上,还得向前看。
他不说还好,他这番话落地,景咏祝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
见下人们七手八脚乱作一团,有的去抬,从床上掉下来的景咏祝,有的则急忙慌的,去太医院请太医。
景柏蕴抿了抿嘴唇,识趣的不再留下添乱,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皇室因景柏蕴兄弟二人,乱成了一锅粥,而被二十大板打昏过去的景舒珩,在宫人离开王府后,竟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身后还带着血腥味,原本还没好的伤,也有好几道渗出血来。
但丝毫没有给景舒珩带来影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如烟带着人恭敬向他行礼。
景舒珩神色淡淡,却不怒自威,眼帘微垂,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
这人曾是他书房的书童。
似是察觉到了景舒珩的视线,段郎身子控制不住的细微颤抖着,大冬天里,背后的衣裳,早就被冷汗浸湿。
灰败的脸色,只敢死死的低着头,他有心求饶,可梗塞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牙齿控制不住的轻轻磕碰着,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如地府的催命符咒一般,一下一下重重敲在他的心上。
正是他,受景咏祝的指使,往景舒珩书房的密室里,偷藏龙袍。
若非景舒珩及时发现,景咏祝带着人,真当众搜出来,那他景舒珩便是不死,也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