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王雅琪看着正在低头偷偷地看着藏在桌面底下的小说的朱梦瑶，忍不住小声发问道：“不至于吧，这都看了几个月了，真有那么好看吗？”
“难道它不好看吗？”朱梦瑶终于抬起了头，亮着两个卡斯兰大眼睛闪着王雅琪。
“好看是好看。”王雅琪被朱梦瑶瞧得浑身不得劲，桌子下面的手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把脸转回去，“可也没有到这么夸张的程度呀。”
“到了到了。”朱梦瑶像个倔强的小......小‘朱’。
王雅琪打量着没有活人般寂静的教室，“上课都要偷偷看的程度？”
“嗯嗯嗯。”回答速度之快，方法压根没有经过思考，而是身体的应激反应。
“可这是数学课呀‘朱’，数学课！高乔的课！高乔！”王雅琪极力压制着话里的激动情绪，脸色憋得焦急起来。
“不打紧，不打紧了。”朱梦瑶全然没有把书藏回桌洞的打算，一边有滋有味地看着，一边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不是还没来吗，不急的，再说了，她从来都是从前门进来，注意不到我们。”
“万一她一会从后门进来呢？那不完了吗！”王雅琪再也克制不住了，她抓着朱梦瑶的肩膀摇晃起，恨铁不成钢道：“‘朱’！你清醒一点，你已经被这本书给勾了魂了，你快醒醒！”
“别晃了别晃了，不然就算她从前门进来咱俩都得死。”
“呼~”王雅琪平复了一下心情，松开了朱梦瑶，重新坐好。
朱梦瑶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竟是仍然低下了头，将桌面底下的书翻过一页，像是说给王雅琪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就看一页，看完这一页就不看了。”
王雅琪叹了口气，怨气满腹地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本书比我更适合做你的同桌。”
朱梦瑶安安静静的，手上再翻过一页，又看了一会才合上书，慢慢悠悠地抬起头，双眼迷离，像是还没有从小说里的世界走出来。她把书塞进了桌洞，侧着脸，托着腮，看着身旁的王雅琪，墨色的眼珠深似谭水。
“又看到亭亭玉立，我见犹怜的眼瞎女主倒贴那个厚颜无耻，一身痞子气的混混男一的剧情了？”王雅琪见怪不怪，无奈开导道：“小说而已，别那么较真，作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现实里哪有这么眼瞎的女主，你说对吧？”
王雅琪说着看向朱梦瑶，却看见了一个满是幽怨的小表情，脸蛋松垮，与下巴齐平，眼睛弯成了一个倒过来的帆船，下嘴唇外翻，远远看去，如同嘴里咬着个柿子饼......那委屈模样就好像大婚当天发现曾和自己海誓山盟的新郎娶了另一个人作新娘，自己只是个顺带添过来的丫鬟似的。
这是......咋了？前几次也没这么衰呀，积攒得太多消化不了，情绪超过临界值，然后爆发了？
还没等王雅琪从那个比哭还惨的表情里走出来，朱梦瑶就转回头去，双肩耸了耸，像是叹了口气。
“王雅琪。”
“啊？”突然被这么正式地叫到名字的王雅琪一时有些紧张，她惊疑地看着朱梦瑶，对方明明就坐在边上，却给了自己一种很遥远的感觉，像是站在了一个正在不断延伸着的街道的一头，而朱梦瑶则在另一头，她们之间是灯光与夜交替渲染的静谧。
“你呀。”朱梦瑶托着腮，双眼迷离地看着天花板，“如果有喜欢的人，别老是藏着掖着，大胆一点了，喜欢的人不会永远都在那里。”
一根手指抵住了朱梦瑶的脑袋，用力一推，把飘忽着的思绪全都推回了身体里。
“你搁着装什么忧郁，差点就被你带进沟里去了。”王雅琪收回手，拿起桌子上的笔埋头做起了题，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影响我学习。”
朱梦瑶把脑袋摆正，朝着王雅琪有气有力就是没声地哼了一下，低下头，双手探进桌洞，又翻开了那本充满魔力的小说。
伏着的王雅琪悄悄地侧过脸去，目光像个误入迷宫的小人，处处碰壁。
女孩的眼里有很多，做着各自事情的学生，并没有多么整齐的桌椅，几扇还残留着雨渍的窗户，以及窗户外那已经西斜却仍旧出奇明媚的阳光......
女孩什么都没有看到，她低下了头，笔在横线间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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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夜晚，书本与尺笔统统被扔到脑后，与尘埃面面相觑，拖拽桌椅和吵闹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走廊，老师们提前下了班，办公室早早地只剩下了一个人。
常遇春用镊子夹着灸疗柱，在拇指大的火焰上画着圆圈，由于这里没有其他人，身侧的窗户便开得大了些。
清凉的晚风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肆意地调戏起来，将弱弱的烟线欺负得时而凌乱，时而渺然，把男孩的头发挠尽了花样。兴许是累了，也或许是这个男孩太过木讷，风收了性子，贴着男孩的肩膀坐下，小声地跟他讲着些独属于这个夜晚的故事。
早些时，一个强盗身材的小偷溜进了间无人的教室，在一个桌子上放下了个什么，就很快得离开了。
......
有个男孩被三四个损友押犯人般地推着站上了讲台，他的脸羞地通红，舌头像是打了死结，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调如同脱缰的野马，把各司其职的音符撞得粉碎，廉价的话筒沙沙哑哑，让人仿佛回到了九十年代，大家看着一台故障的电视家，正飘着雪花。
台下的人们幸灾乐祸地鼓着掌，发着笑，吹着口哨，欢闹的末尾，教室的最后排，倒有一个往日里最是瞧不上他的女孩此时竟托着腮，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仔细地听着。
......
风声蓦地无缘大作......
......
被黛烟勾勒的走廊上，有匆匆如霶霈反复拍在地板上，有轻碎的霡霂由远及近，它们渐渐靠近，它们最终重贴在一起。雨停了，细细的话语声响起，像是露水滴入了水洼，像是微风吹落叶，在泥土上轻轻打旋......
那是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只写在他们自己的故事里。
这段走廊的一侧是窗，一侧是锁了门的实验室和杂物间，宁谧如片远离了凡尘的桃园，无人光顾，无人打理。但这可不是个平凡的夜晚，哗哗的脚步声唤醒了这座沉睡的荒院，莽撞的异乡人肆无忌惮地奔跑，迟到的灯光在身后追逐。这是次小心翼翼的约定，这是场轰轰烈烈的盛宴。
......
夜与夜总是无比的相似，让人茫茫然分不清现在与过去，路灯把尘埃装饰得一身靡丽，纷纷乱，像数千个窈窕的舞女，翩翩焉，是天鹅般更婵娟似的身姿，风扬起了柳梢样的手臂，在光与影中踏着古典的舞曲。究竟是怎样的人才配得上这么奢华的场景？
灯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不再年少的他们现在紧挨在一起，就像过去夜里的少年和少女。
......
风带来了远方的故事，听得入迷了，总不免忘了自己。
女孩小猫似地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瞧着坐在对面的男孩，桌子上不过是一个合上的电脑，一个熄灭的酒精灯，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他们隔开，女孩贪婪地看了许久。
他最初时一动不动，后来时间长了，常常会举起手摸一摸戴在脸上的奇怪仪器，原本萦绕在发丝间的细烟已经消散了有一段时间。自己该走了，藕丝般的晚风涌进了女孩的双眸。
这个女孩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待着，现在又要静悄悄地离开，她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带走任何。《龙族》里有句话，“十分钟对于会说话的男孩子来说，把一只海龟感动到哭都足够了！”
十分钟甚至可以感动海龟，但这个女孩用了五十多分钟仍然交出了一份空白的答卷。
那个男孩对于愚笨的她来说，或许永远永远都是一个超纲的命题吧。
风再次无故地如潮般涌起，淹没了男孩......一切被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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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办公室的女孩在漆黑的走廊上慢慢地走着，双目无神地看着一侧的窗，她猝然愣住了，怔在了一扇窗户旁，与女孩一窗相隔的，是世间最绚烂的色彩。
2024年11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