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飞来。
噗。
身旁的黑金刚身影一晃,就将这颗石子截停、捏成了齑粉。
…是谁?是谁竟敢如此大胆!
众魔修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压力骤增,刚才得宝的喜悦,完全被恐惧冲散。
要说这道丝上没留后手、天魔宫主是一个热爱同道的善良之辈,只是因为喜欢才向他们传道,众魔是打死都不信的。
但那又如何呢?
他们这些魔门底层修士,谁身上没有自家老祖留下的后手,谁的功法中没有宗主藏好的隐患?
没有这些掠夺他人成就自己、为天地所不容的魔修功法……以他们的天资,恐怕一辈子都只能做普通人,或者成为名门正派的杂役弟子。
若是瞻前顾后,还做什么魔修?
不如投奔正道!
天魔宫主的道丝虽然诡异,但却可以转让,这已经比大多数的邪修功法不知温和了多少。不仅能让人当场提升修为,还可以将这份馈赠售卖给同道。
是谁!竟然如此不知死活、不识好歹?!
天上此刻可是挂着一面玉镜,天暗城不知多少魔修都在注视着这城破胜景。
众人来不及细想,就看到黑金刚拎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童出现在温道缘面前。
人群中传出了一位母亲尖锐的哭嚎。
“我的儿啊——你们把我也带走吧!”
温道缘也不动怒,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怒目圆睁的幼童。
“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本座不敬?”
“就不怕本座将你活活炼为法宝,永不超生?”
那孩子手中还攥着几颗枣核般的飞蝗石,眼中的恐惧一闪即逝,却还是咬着牙咒骂道:“你这坏蛋!以一己私欲发动战争……我的父兄都因你而死!”
“今日你以力量踏破赵家,来日必然也有勇者以力量掀翻你的魔宫!”
温道缘目光闪烁,脸上竟是有了一丝兴奋的笑容。
“哦?是吗。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我要好好期待一番呢~”
他双臂一挥,本被黑金刚捏碎为微尘的飞蝗石,立刻与那孩子手中的石头融合。
点点青光在温道缘的掌心中重组、凝练,最终化为了九颗翠玉枣核。
“不过,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温道缘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你是不怕死。可我若是以飞蝗之术杀了你的母亲、折磨你最后的亲人呢?”
话音刚落,一颗略大一号的飞蝗石就穿过人群,在没有擦破任何一名魔修衣袍的情况下,精准的洞穿了那名母亲的右腿。
鲜血汩汩流出。
“不要!呜呜呜……有什么就冲我来!这样算什么英雄好汉!”
看到这孩子终于开始恐惧哭泣,温道缘满意地一笑。
手中轻点,那妇人顿时伤势全无。
“我赐你一套法宝——名为『无定飞蝗』。此石分为子石与母石,母石溶于你母亲体内,让她身体健康,延年益寿。”
“子石则掌握在你的手中。”
温道缘对着他刚才藏身的屋顶遥遥一指:
“作为代价,你必须在此地每日以飞蝗法宝伏击八名行人,正邪修为不论。如果每日有飞蝗未曾射出,它们就会在这一天结束之时,洞穿你母亲的身体。”
“我很期待你打上天暗城的那一天,加油!”
温道缘拍了拍呆愣的孩子,露出了一个慈爱的微笑。
这虚伪的慈爱,让潜伏在天究城伺机而动的正道刺客遍体生寒、感觉一阵反胃。
“好恶毒的手段……幸好我们提前诱导了此子,对这魔头加以试探。”
不少刺客感觉到:温道缘脚下的黑云似乎注意到了自己。那些颜色各异的诡异眼眸,正死死盯着他们藏身的方向。
“大哥,大哥?”
潜伏在围观群众里的修士反复传音,却久久得不到回复。
直到他猜测大哥已经遇害,准备遁走之时,却听到了大哥有些癫狂的传音:
“嘻嘻……呵呵呵!也好,这样也好。既然这天魔宫主喜欢被挑战,我们不如就找机会去天魔宫走一圈!成功就是功成名就,败了也不过收宝领罚!”
那呼唤大哥的年轻人皱了皱眉,明显感觉有什么不对。可被大哥一撺掇,一时之间也有些心头火热。
“大哥说的对啊!”
温道缘冷笑着瞥了一眼隐匿的二人,一对血翼从背后伸出:
“道丝道茧,我会按照诸位战功于天魔宫分发。顺带一提——我这新炼制的飞蝗法宝无坚不摧、无物不透。诸位同道可不要被幼童打杀、贻笑大方呀。”
语罢,温道缘施展血翼振风雷远遁而走,刚好躲过了青色枣核的一击。
“这小子倒是有趣,得了法宝一上来就对我出手。”
“真要留在原地……这演讲怕是无法进行了。”
“以重宝利诱,再加上罪欲天孽的影响……那几位伪君子很快就会行动了。”
这孩子的死活,温道缘倒是不甚关心。
如果此子能成就一方强者向他挑战自是有趣,若是被法宝反噬、头颅爆裂而死——亦或是因为小儿抱金过闹市,被在场魔修围杀,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温道缘如此行事,有一半是出于自己的恶趣味。此举既能惩戒小儿的冒犯,又能褒奖这小勇士的勇气。
另一半原因,则是为了调起那几位的贪欲——没有他们做引线,温道缘怎么名正言顺的使用大范围攻击性法宝,再引爆赵光武这个火药桶呢?
血影一闪,温道缘就进入了与楚寻约定的地点。
而黑金刚则重回天魔宫,守护血池。
“楚寻,我以本体降临此地,你却以虚影接见…是否太不念旧情了?”温道缘揉了揉眼睛,极其虚伪的做垂泪状。
楚寻虚影摆了摆手,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浮夸的演技: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猜,我的本体上一具肉身是怎么没的?”楚寻虚影推了推眼镜,冷漠的看着温道缘,眼神中满是不信任。
“那是昆吾心那个老匹夫……算了,此事就当是我的错吧。”
温道缘摊了摊手,眼中满是无辜。
“此前的不愉快,不提也罢。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方法让黑兽彻底死亡的……又为何会突然回心转意、弃明投暗了?”
谁是明、谁是暗……温道缘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
他面上满是与旧友重逢的喜悦,心中却是已经开始思量:
“楚寻这人无利不起早,绝非嘉绪翠那种与我意气相投的魔道狂人。”
“他为何会在此时与我联手?难不成是天威军的又一次藏祸?”
楚寻也不含糊,直接掏出了一沓《福祸论》复印件,递给了温道缘。
温道缘的瞳孔微不可察的一闪。
翻阅过后,竟发现这些资料与自己那本福祸论原文一模一样。
“他还没死。我已经见过他了。”楚寻推了推眼镜,没有正面回应温道缘的问题。
紧接着,他又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正道修士名单:“这些人我调查过,每一位都是不低于养魂境的高手。”
“他们与天魔宫有血海深仇,却在正道兵败、群魔围攻的境况下奇迹般的生还。”
虚影楚寻的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真皮座椅和一张精致的小茶几。
他坐在了沙发上,单手摇了摇手中的幻影红酒,另一只手则拿起了一串虚拟投影烤肉吃了起来。
“结合你进城的表现,让我差不多猜到了你接下来的目标。”楚寻这种看穿一切的姿态,让温道缘皱了皱眉。
温道缘声音微冷,如果楚寻推理出来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有这么一个聪明且难杀的情报人员给自己添堵,想想都让人头痛。
“你死后,倒是比生前更会享受了。”
若是楚寻想要依靠那种彻底毁灭黑兽的手段,敲诈威胁一笔倒也没什么。
但如果影响到他封魔之战的布局,就算掘地三尺,温道缘也会消灭此人。
“所以呢?你想要证明什么?”
既然要进行复杂的运算和存储,楚寻的秘密基地必然会有极大的能源需求。
为了不过于显眼,它们很可能藏在地下、甚至深山。
“用一个推测向我施压,你觉得阴谋诡计可以弥补我们实力上的差距吗?”
有仙遁门残党和金银二鼠的存在,找出一个无法移动的基地不过是时间问题。
“呵呵,你误会了。”
“我根本不在乎你与赵光武的输赢。”
楚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我想要的是……关于封魔茧、关于踏浪登云路的知识。”
楚寻说着,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光洁的金属地面突然打开了两个正方形的坑洞。
一红一蓝两个铁匣子,出现在了温道缘面前。
“这是一个非强迫、一次性的『交易』。”
楚寻的投影面前出现了一份文件,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条款。
“左边的盒子里装着我支付的报酬:里面是赵光武与嘉绪翠一战的影像、黑兽大军的弱点和改良思路,以及…一个承诺。”
“一个承诺?”
温道缘歪了歪头,对于这个提议感觉有点兴趣。
“没错,我承诺不会干涉你的破茧计划——大概是叫这个名字吧?”
楚寻人性化的喝了口杯中红酒,继续介绍道:
“右边的盒子里有一套特殊设备,我需要你带着它踏上封魔之路。”
“盒子上有一个按钮,按下去就代表你已经详细阅读了本次交易的全部细节。并且认为其中没有疏漏、在福祸的见证下自愿接受这笔交易……”
楚寻虚影突然开始进入了三倍速的读稿状态,就像一个插播广告的节目主持人。
以温道缘此时求道境巅峰的心智与感知,完全可以清晰完整的接收这些内容。但他就是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一阵迷茫的情绪在青色的眼眸中一闪而逝。
……就是这个感觉!
楚寻的精神攻击简直有增无减。
“我本来就觉得你似人非人,现在变成程序以后更烦人了。”
温道缘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
“我同意交易。不过在这之前,让另一个你也一起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