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仙百式,第三式,入梦。”
“……”
“孤仙百式,第十式,黄泉。”
“……”
“孤仙百式,第三十式,镇狱。”
“……”
“孤仙百式,第五十式,摘星。”
“……”
一开始王守庸还能看见无数景物流转,天地之间仿佛变化无穷,妖魔灰飞烟灭,苍穹流转。
但随着老者一招一式落下,渐渐地,王守庸的眼中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了。
哀嚎死去的妖魔,破碎的山河,无穷的血海……
一桩桩,一件件,所有事物在渐渐消隐。
就连时间的感知,也随之消失。
再渐渐地,整个世间便只剩下了老者一人在空中辗转腾挪。
天地消失,山川河流消失,密林深海消失,妖魔尸首消失,苍生百姓消失,唯独老者的身影越发孤独,仿佛脱尘于这个世界。
一招一式,老者认真演练着自己的招式,仿佛在他的眼中,有一个值得教导的后辈在向他讨教着武技的奥秘。
王守庸的眼睛越来越明亮,手指忍不住在膝盖上缓缓敲击。
体内的阴煞之气涌动,仿佛在跃跃欲试。
他全然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似乎过去了很短的一刹那,又像是过了数年之久。
他只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触动到了他的心脏,是那么自然而然,和谐无比。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初修习《敛玄法》时候的感知。
就像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一般自然而然。
看了,便理解了,理解了,便会了。
他就像一团海绵,在疯狂吸收着一切与众不同的知识,然后将这些知识纳入己身。
“孤仙百式,第七十式……”
“……八十式……”
“……九十式……”
“……九十九式……”
王守庸沉浸在玄奥精妙如天地广袤的武道中,如痴如醉。
“孤仙百式,第一百式,斩仙……斩仙……”
话音落下,王守庸抬眼望去,手指第一次停了下来,因为他第一次看见老者抬头望天,没有挥出手中的招式。
老者高高昂着头,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经断去,只有一块剑柄在他的手中,孤高而又破碎。
一股淡淡的遗憾,从壁画之中透出。
壁画中破碎的苍穹上,仿佛有一只俯瞰众生的眼睛孤高地投下视线。
老者的第一百式没有施展。
就像小说断在了精彩剧情之处,戛然而止。
“……老夫习道五百年,修技五百年,平妖五百年,救世五百年,轮回五百年……”
“五百年,又是五百年。”
“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啊……”
一场空……
语气怅然若失,令人听之空空落落,身临其境。
冥冥中,王守庸仿佛看到老者放下了手中的剑柄,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方才百式,你记住了多少?”
都记住了……
王守庸刚想回答,张开的嘴却不知为何,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第一式荡魔,怎么施展来着?
第二式,三,四,五,六……
记忆中的一百式,仿佛朦朦胧胧,越是回想,却越是不真切,就像镜中花水中月,伸手一捧便是如梦泡影。
王守庸怅然失神。
“都忘了。”他喃喃道。
仿佛听到王守庸的回答,壁画之中的老者先是一愣,随后便张口大笑。
“痴儿,痴儿!”
“记不得了便好,记不得了便好啊!”
“老夫五百年又五百年,斩妖除魔平人间,当过世间第一,迈过登仙长阶。”
“却落不下这最后一步,只因路尽了……”
“学不会便好……老夫的路你便不必再走……”
话语渐渐渺茫,王守庸茫然低头。
“斩仙,谁知斩的又是什么……”
话音落尽,耳边再无声响。
王守庸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身旁已然空空荡荡,没有了半个人影。
壁画上,老者的身影变得朴实无华,一招一式呆板地演练着陌生的高深的武技。
只是再也不是那“孤仙百式”,而是一些看似玄奥,却莫名呆板的招式。
仿佛刚才所见,都是错觉。
这是怎么回事?
王守庸正愣神着,耳边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三日已到,第二轮考核结束!”
王守庸听得出来,这是戴同化的声音。
只是……三日已到?!
这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记得,第二轮考核才刚刚开始,他速通了学海石门和修行石门,才刚刚来到这武道石门。
三日时间怎么就到了?
王守庸正愣神着,忽然身形一动,感知便瞬间天旋地转,仿佛天地颠倒一般,刺目的白光亮起。
下一瞬,脚下悬空,忽然又落地。
王守庸睁开眼睛,便见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正全部站在一处广袤的原野上。
人群的最前方,是戴同化和轩辕煜。
他的身边,则是一脸平静的胡承平和司徒问风,司徒亦云,应半青四人。
王守庸呼吸顿止。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三日结束了?”王守庸拉住司徒问风,问道。
司徒问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眉头紧皱地问道:“你为何在武道石门内待了这么久,那些武技竟然难到如此地步?”
胡承平也在旁边平静道:“我第一日便出来了,出来之时,你还在感悟。”
王守庸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声问道:“孤仙百式?”
“什么?”胡承平一愣。
“……没什么。”
王守庸忍不住便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再次重重睁开。
他甚至打开了面板,确认上面令他免疫任何精神攻击的【石之心】有没有在闪闪发光。
然而没有变化,没有任何异常。
这便意味着,三日时间,确实过去了。
——在他没有任何感知的时候。
王守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自己刚进入武道石门的景象。
分明只是近乎半个时辰前的事情,却恍若隔世。
这一切的原因,只能是那个壁画,以及那个近乎通天的老者。
“这算什么,南柯一梦么……”王守庸喃喃自语道。
莫名地,王守庸再次回想起了孤仙百式。
他总觉得,虽然不记得具体的招式,但似乎有一种玄奥,深深埋藏在了他的身体之中,只是这玄奥藏得太深,他却又不知如何调用。
正当他失神之际,却没有注意到,朱海昌近乎兴奋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一边走,一边还死死盯着王守庸“失魂落魄”的表情。
他的嘴角都快要按捺不住笑意,满脸兴奋。
“临水县的小子,你考得如何了?!”
声音之大,令周围的校尉们都将视线聚焦到了两人的身上。
朱海昌同样没有注意到,其中一些人在看到王守庸的身影时,忽然便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