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众人,元婉如辈分最大,所有人都起身问好。
陆芸带元婉如落座:“未到申正,大嫂算不得晚。”
“昨日遇到兰欣表姐,她知我们今日在水榭赏荷,便说自来了京城,还不曾与众人相熟,央我把其他人一并喊来,人多也热闹些。”
算是给元婉如解释一番,为何今日如此多人。
寒暄过后,曹兰欣端着茶杯站起来:“我们姐妹在家中就给大家备了一份薄礼,还请大家不要嫌弃。”
她摆手示意,丫鬟芳菲、芳琴给每个人送上一个锦盒。
曹兰芝腼腆地说:“东西不贵,胜在实用,你们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陆芸打开一看,锦盒里摆着的是银制花簪,簪头上镶嵌着小小的红宝石,成色上好。
大家都是银簪,只是簪头饰物各不一样,有蓝宝石、玛瑙、珊瑚等。
银簪小巧,但市价也需三十两银子左右,曹家姐妹给平辈的一份见面礼,就送出去近二百两银子,可见曹家家底丰厚。
元婉如静静看着面前的锦盒,眉眼微微上扬。
她与旁人不同,锦盒里放着一支串珠赤金流苏步摇。
步摇造型精致,用料十足,上面几粒硕大圆润的珍珠,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和曹家姐妹,可没什么交情,这是不小心弄错了,还是故意的?
陆芸侧头看过来:“咦,这步摇真好看,兰欣表姐偏心了。”
她并不吃味,大嫂是世子夫人,身份比她们要高一些,礼物不一样,也没什么。
元婉如似笑非笑看向曹兰欣:“这么贵重的礼,我可不敢收。”
陆蓉捏紧了手中的花簪,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脸上乌云密布。
亏她还为白得一支银簪暗自高兴。
曹兰欣这样巴结元婉如,实在令人窝火!
她阴阳怪气地说:“前几日,兰欣表姐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大表舅寻来给她当嫁妆的,大表舅的慈父之心,令人羡慕。”
“不成想,你转手就送给了大嫂。”
“你们曹家想要奉承大嫂,也不该拉我们当陪衬,这是看不起谁呢?”
她把银簪重重甩在锦盒上。
没有人把陆蓉的怒气放在心上,元婉如直勾勾看着曹兰欣:“步摇既然如此重要,那定是弄错了,表妹快些收起来,若弄丢了就麻烦了。”
曹兰欣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大表嫂莫怪,怨我手下的人糊涂,弄错了礼物。”
“若是旁的东西,送给大表嫂也无妨,赤金头面一套九件,意义特殊,我只好觍着脸收回来了。”
梁雨淞不甘寂寞,再次表现她胸怀大度,善解人意的一面。
“这步摇,承载着长辈的期许,着实不合适送人。”
“元姑娘虽然喜欢,也别舍不得。”
“说起来,是兰欣的错,不如事后,兰欣多送一份礼物给元姑娘,只当赔礼。”
元婉如尚未点头,曹兰欣就欣喜地附和:“这个办法好,回头我把赔礼同银簪一起送给大表嫂,大表嫂务必收下,不然表妹可要惶惶不安了。”
元婉如漫不经心笑了出来:“这件事,和梁姑娘有什么关系,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得出来,我喜欢这破玩意?”
不等梁雨淞说话,她接着道:“若你真看出来,那只能说你眼神真差。”
元婉如拿起赤金步摇,头头是道点评起来:“款式俗气,雕花死板,看起来毫无亮点,庸俗至极,我会喜欢这个?”
步摇不至于这么差,但是她就是想怼人。
“俗物,掉在地上我都懒得捡。”
“梁姑娘自己的品味不好,就别以为别人也是这样。”
没想到她的言辞如此锋利,一点情面都不留。
梁雨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堂堂国公府嫡女,居然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孤女,嘲讽没有品味!
同样变脸的,还有曹兰欣、曹兰芝。
曹家本就是商户,他们最怕别人说“俗”。
水榭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陆芸第一次听到元婉如这么犀利的言辞,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邀大家来赏荷花,当然不希望这点小插曲破坏了气氛。
“事情说清楚就行了,咱们别为这个影响了心情。”
她话锋一转,笑着张罗:“今日我让膳房添了好几样点心,母亲还特意从外头买了不少干果,可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陆苗拿了一块杏干,吃完后夸张地说:“真好吃,你们也尝尝。”
十分捧场。
她们这么一打岔,气氛就缓和了。
桌上摆着荤的素的点心,有糖酥的,有枣泥的,形状不一,颜色各异,香气四溢。
还有精致的荷叶白瓷碟子,装满了樱桃干杏干蜜瓜干等等。
元婉如最喜欢的,还是那冒着袅袅凉气的冰酪,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奶皮,淋了一圈蜂蜜,看起来就胃口大开。
梁雨淞妙语连珠,惹得大家围着她,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元婉如就像被孤立了一样。
她才不介意,她捧着碗冰酪,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好端端就送错了步摇给她,这事一定有猫腻,只怕还有后续呢。
方才看到梁雨淞的臭脸,真是舒坦,让她次次都装好人。
她一边吃一边思索,并没有注意到,梁雨淞时不时望过来的视线。
而梁雨淞却意外地发现,远远地,有一个人,也正看着元婉如。
男人颀长伟岸,站在青葱碧绿的树影之间,墨发玉冠,宛如世间名画,让人忍不住驻足。
不是陆江年又是哪个。
梁雨淞怔怔看过去,陆苗心细,察觉到她的失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呼一声:“大哥怎么站在那里?”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出去。
陆江年远远朝这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元婉如吃饱了,正想寻个借口离席,她扬声喊住陆江年:“夫君等等,我有事找你。”
她对陆芸匆匆说:“我寻你大哥有事,就先走一步了,你们慢慢赏荷吧。”
陆芸和陆苗偷偷捂嘴笑了。
新婚夫妻,蜜里调油,多好。
梁雨淞看着元婉如翩然离去的背影,攥紧了帕子,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陆江年本不想等她,可她已经朝他跑了过来,在外人面前,维持夫妻的体面,这是他们二人的默契。
他不想打破这个平衡。
她今日穿了一件嫩黄色的留仙裙,腰身上是一条碧色丝绦,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腰肢。
裙裾上绣着的蝴蝶随着她的步伐,好像就要展翅飞舞。
陆江年只觉得,那蝴蝶好似活的,落在他心间打了个转,又调皮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