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回朝,在朝中掀起不小的波澜,首当其冲的便要数司马麟。
他好不容易换来的局势,要让谢家万劫不复,却因为小小的一个谢君离,让晋临帝赦免了谢家一众人等。
且朝中从此无相,如此一来岂不是太傅一手遮天。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最糟糕的是,他失去了花奴这一颗棋子,司马清的状况就像被笼罩在迷雾里,他需要安插新的眼线。
可找谁好呢?
他忽的想起一个人,那个让司马清为了他大摆宴席三天的人。
自从那日醒来,谢渊的身体就大不如前,成日里没有精神,躺在床上寸步难行。
胃口也不好,吃下去的东西多半都吐了出来,有时还裹着血水,看着吓人至极,让司马清担忧不已。
晋临帝每日都派御医来给他诊治,却毫无起色,只是肉眼可见的虚弱下去,依旧郁郁寡欢的,没什么精神。
司马清想尽办法逗他开心,奈何效果甚微。
“渊哥哥,尝尝鱼汤,我特意吩咐厨房熬了两个时辰,我喂你喝吧!”
司马清舀了一勺吹了吹,又用勺子搅拌一番,确定温度刚好,便喂到谢渊唇边,谢渊皱了皱鼻子,胃部一阵翻搅。
“我,我喝不下……”
闻言司马清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谢渊吓坏了,以为他要变脸发脾气,连忙将那碗鱼汤喝下,汤刚到胃里引来一阵绞痛,疼得他冷汗直流,却不忘告饶,“太子,太子息怒,臣,臣知罪。”
司马清见他这样惧怕自己的模样,心底更加难受,他放下碗,伸手擦干谢渊额角冒出来的冷汗,柔声道:“渊哥哥,我怎么忍心生你的气呢?”
“我……咳咳……”刚刚喝汤太急,谢渊呛咳不止,他捂着胸口,呕出一滩黑血,整张脸都青紫起来。
司马清被吓坏了,连忙命人请御医,同时命人准备热水和毛巾。
片刻后御医匆匆走进寝宫,“太子,药煎好了,您赶紧喂太子妃服下吧。这药有镇痛之效,希望太子妃服下后,可以舒服一些。”
司马清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药汁凑近嘴巴,轻轻抿一口后递到谢渊唇边。
谢渊张开嘴吞咽药汁,一股浓烈的腥味令他差点吐出来,但他硬是咬牙将药汁全都咽下。
司马清心惊胆战的盯着他,生怕他突然昏厥过去,喝完药之后他的脸色并未有缓解,反而越来越苍白。
司马清转向御医,“这可如何是好,你不是说这药有用吗?”
御医摇头,“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太子妃脉象紊乱,恐怕是伤了元气,需要慢慢调理才好。”
“梁先生呢?他在何处,让他来给渊哥哥瞧病。”
“回禀太子殿下,梁先生在行宫,太傅病了,陛下命他去给太傅看病。”
“那你们快去把他叫来呀。”司马清催促。
“这……”
司马清心急道:“你把他请来便是,父王这样宠爱渊哥哥,不会不同意的。”
御医犹豫片刻,终于应声退下。
此刻行宫之中,晋临帝心急如焚,昨夜谢君离见过谢昭后,骤然吐血而后昏迷不醒,就连梁仲卿也没瞧出病灶所在,只能用药物维持住性命,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若再不找到病根,恐怕谢君离凶多吉少。
“到底是什么病,你诊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梁仲卿抹了抹额上的汗,愁容满面,“臣也想不明白,按说世间不该有如此奇怪的病症,偏偏……”
“偏偏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二人正说着,谢君离忽然浑身抽搐,脸庞涨红,双目充血。
晋临帝一愣,扶着谢君离靠坐在自己肩上,怕他呛到,他焦灼地询问:“清辞,你怎么样,可否能听见朕说话?”
谢君离睁着眼睛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仿佛随时会断气。
“快来看看清辞这是怎么了?”
梁仲卿见状,慌忙替谢君离把脉,他眉头深锁,喃喃道:“这病……臣从未见过,臣也束手无策。”
他这话犹如五雷轰顶般砸在晋临帝耳中,他颤巍巍的指着梁仲卿,怒道:“你竟敢说束手无策,太傅身上的顽疾,除了你,还有谁能救!”
“臣不敢欺瞒陛下,此病臣真的没见过,或许只能等待太傅醒来,或许……请陛下相信臣,没有人比臣更希望太傅安然无恙。”
司马清派的人来行宫请梁仲卿,谢君离危在旦夕,晋临帝自然不肯放人。
内侍回禀司马清,梁仲卿来不了,司马清又急又气,顿时把所有的账都算在谢君离头上。
“狐媚惑主的东西,也不知施了什么邪术,让父王对他千依百顺。他能有什么病,我家渊儿都快死了,父王也不管吗?”
司马清越说越激动,一拳狠狠打在桌上,发泄愤懑。
张公公连连劝阻,“太子殿下慎言,不可对太傅不敬啊。”
“太傅?谁承认了?他有才学吗?真可笑。”
“这太子就有所不知了,太傅大人可是本朝出了名的才子,诗作斐然,颇具盛名。”
司马清冷哼一声,“我看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罢了,若真有才华,当初为何不入仕途,反而在宫外游荡。”
张公公不知该如何劝,只好叹了口气,继续低眉垂首,默默做自己分内事。
这时候,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殿下,太子妃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司马清匆匆忙忙跑去卧房,推门而入时,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床榻旁跪了数位太医,面露难色。
司马清冲至谢渊床前,只见谢渊躺在床上,喘咳不止,鲜血从口中汩汩冒出,他的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毫无血色,看上去十分骇人。
“阿渊。”司马清轻声唤他,随后轻轻将他抱起,希望他的呼吸可以顺畅一些。
谢渊似乎感觉到司马清的存在,吃力的睁开眼睛,虚弱道:“今日是初几?”
“五月初三……”
谢渊扯了扯苍白的嘴唇,艰难地挤出一句,“再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
司马清鼻酸,哽咽道:“对啊,我还等着你给我庆祝呢。”
谢渊微微勾唇,“庆祝?……庆祝不了了,我要走了。”
“别说傻话不会的。”
司马清将谢渊搂在怀中,不停地亲吻他冰凉的脸颊。
之后谢渊仿佛又说了许多话,可声音实在微弱,司马清听不真切,而后,缓缓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