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路上,杨子江突然想起,周六就是平安夜了。
这是属于孩子的快乐节日,午夜,她本该在枕边收到父母准备的礼物。
上一个平安夜,她快乐吗,收到礼物了吗?杨子江实在无法往好的地方想,一时无比心疼。
这次带孩子去迪斯尼玩,让她开心点。
自己有错吗?
没有,正如母亲所说,哪一个干部不要出去交流学习。
出去就要妻离子散,那谁还出去。
错的是顾云林,仗着滔天的权势,为所欲为。
省里都管不了他,即便是抓到了重罪证据上报部里,都会被副国级的大手遮蔽住阳光。
所以薛蔓应该是绝望了,她知道我会如何选择,知道结局会是什么,她要我们活下去。
可惜顾云林身为市长,没法配合她演出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幕。
b这个家臣,是不是金秘书?
虽然他毫无疑问是心腹,但仔细分析。可能性不大。
金秘书每天要和秘书长制定市长行程,陪同调研视察和参加各种会议。
全程公开,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理庞大的团队,还要策划行动。
b一定另有其人,身在暗处,专职处理一切脏事。
他也在东海,极有可能就躲在太平洋大厦这栋巨型建筑里,大概率也是四中出身。
为了保密大厦只留了一个出口,反而让我好拍照,离揪出你不远了。
层层思绪中,杨子江来到了单位。
没有参加正在举行的例会,进了办公室。
冲了杯咖啡,正看着地图,收到了周星的微信。
“金秘书跟顾云林同住,最近四天住在远郊嘉定的独栋庄园别墅,特勤局送到门口,里面有几十名保镖。”
阵仗真大,杨子江回复:“他会单独行动,只盯他,千万别靠近别墅,那些保镖身手一定都极好。”
特勤局知道这个住所,那肯定接入了警报系统,不能在这里对顾云林动手。
等待机会。
十一点,刘晓晨打电话来了。
“子江,上午李海洋判了,五年,我请假陪小苗去庭审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欣慰。
“好,这事彻底结束了,希望你们能没有心结的携手前行。”杨子江笑着回答。
和法院沟通过判决的事,就不说了,让他们看世界,多一些阳光和希望。
“他爸捐的五千万终归是善举,花了两百多万治病虽然动机不良,但事实是有益了健康。”刘晓晨声音变得有点嗫嚅,“我们不想欠他任何东西,所以五年很满意。”
“你们诠释了善良和宽容这种美德,为此心灵平和,那就是最好的结果。”杨子江很高兴。
刘晓晨嘿嘿笑了笑,声音飞扬起来:“调令周四下来,去马桥镇,这是我基层锻炼两年的地方,一切都非常熟悉,我想请韩处长吃个饭表示感谢。”
“你能想到人情世故我很开心,不过自己人不需要,用到镇上去。”杨子江劝阻了。
“选调生干部杀了个回马枪,以镇领导的身份回归,有基础会业务,是个好头,争取好上加好。”
两人开心聊了会,结束了通话。
杨子江给周星发了微信:“刘晓晨要去马桥镇上任,他还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先去帮他去疏通一下。”
情绪轻快地走到了窗前,冬日正午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懒洋洋的暖意渐渐弥散。
对人间众生来说,法律就是这阳光,只有阳光普照,才能实现最大的公平正义。
可现行体制,让权力凌驾在了法律之上。
往往比拼的不是谁掌握了正义,而是谁的权力更为强大。
“权大于法”,法律至高无上的地位便难以彰显。
想要让权力在法律面前保持谦卑服从,“王在法下”成为公民的整体意识,道路漫长而艰辛。
顾云林仰仗权势,想让我成为这一过程中的牺牲品。
同时更怕我成为一个献祭者,所以通过金秘书来释放信号,我也给他释放一点信号。
手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黄婷。
“临近中午,是要来我们食堂吃饭吗?”他问。
“是,下午有事要路过你这里,特地选了中午,希望没有打扰你。”黄婷笑着回应。
“欢迎之至,停车场见。”杨子江向楼下走去。
一辆墨蓝色的特斯拉缓缓地停下,身穿粉色过膝羽绒服,麂皮长筒靴的黄婷,欢快地跃了下来。
“杨先生,今天的颜色,给了你什么感觉?”她的脸上,绽放着令人迷醉的笑容。
“幸福。”杨子江引着她往食堂走去,“还有个深度的感触,但我觉得不适合说。”
“我非常想成为你无话不说的好友。”黄婷紧紧跟在他身后。
这次是陌生的香水味,高傲,寒冷,杨子江突然转头看了看她,微微一笑。
“东海有一座种满桃花的龙华寺,那里牺牲了很多先烈。老师告诉我们,是烈士炙热的鲜血,才让每年春天的桃花,盛开得那么鲜艳。
不要让烈士的血白流,成了我坚不可摧的信仰。”
黄婷眼神复杂深邃地看着他,突然嫣然一笑:“理想主义的浪漫。”
“现实主义的铁血。”杨子江平静回应,传递了温和的眼神,“希望没有令你不快。”
“完全没有,我反而产生了一个好奇,这个铁血在现实中该怎么理解呢?”
杨子江轻轻一笑:“有的人,会明白它的含义,你无需去解读。”
进了食堂,两人买好饭菜,找了角落里的餐桌落座。
吃着饭他问:“新加坡是海洋法系,大陆法系你大概也了解,能说说最大的不同吗?”
“海洋法系以判例法为主,法官有较大的自由裁量权,可以通过判例创造新的法规;大陆法系以成文法为主,法官职责是使用现有法律,自由裁量权很小。”
“一个是基于法律发挥,一个是看哪条法律适用?”杨子江问。
“大约是这意思。”黄婷轻轻笑了,“前者较为灵活,注重具体案件的公平性;后者以法典为核心,注重逻辑和系统性,双方最大的显性区别,是法官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