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别气了,儿子错了!您开开门呐!”
蒋小七还是在气氛正好的时候坦白了自己这两年的经历。
他也不知这时机挑的算不算好,反正说完之后,自家娘亲三天没和自己说话。
还是二姐好,虽然也打了自己屁股几下,那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娘亲~开开门呀!您都三天没吃饭了!别把身子饿坏了!”
“哎呀行了小弟,你安静一会儿吧,娘还在气头儿上,等娘消消气你再来负荆请罪。”
“二姐~你就……”
“打住!我也才刚消气而已,你别指望我替你和娘说好话求情,不过,我会按时给娘送饭的,放心吧。”
蒋曦月甩了甩利落的马尾,头也不回,留给自己小弟一个飒飒的背影。
自从离开家,她就和珠玉宝石、绫罗钗环说再见了,每天穿着利落的练功服或者骑马装真是方便极了。
她真的很喜欢这样的自己,虽然她也很喜欢弟弟送的那些首饰,但是能这样肆意的在草地上奔跑,她宁愿卸掉那金堆玉砌。
敲不开的门如同叫不醒的人,蒋小七无奈只能听从姐姐的话,老老实实地等着母亲气消。
在母亲和姐姐租住的小院隔壁守了会儿,看二姐端着晚饭进去了,才转身回山上。
“诶?师弟,回来了!伯母她,还是不肯见你?”
“嗯,可能是气狠了,唉,早知道不说了。”
“唉,就像你之前说的,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现在不说,以后连个帮你说话的都没有。”
“不是这个,师兄,我是说,我可能算错了,我娘已经不是从前的我娘了。
可能我搞错了顺序,我应该先和祖父说,祖父顶多气一天嘛~等祖父消气还能快一点儿~”
“哈哈哈哈,这就是大家说的’女子是善变的‘?不论哪个年龄段的女子。”
“行了,师兄!也不见你那晚拦一拦我,就知道在这说风凉话。”
“哈哈,好啦好啦,母子哪来隔夜仇,你娘是因为在乎你、疼爱你才生气,你该开心才对,不像我,从小没娘,想惹娘生气都没机会……”
李海生故作轻松,蒋小七从他的话里还是听出了几许落寞。
“师兄,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我娘就是你娘’,但我不想说,你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因为你很强大!”
“哦?干嘛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我的确不需要人怜悯。”
不过……你娘要是我丈母娘也是挺不错的~李海生在心里暗暗想。
不过这些他当然没敢宣之于口,还是别在不恰当的时候说不恰当的话了,师弟就是前车之鉴。
林月娘足足冷了自己儿子七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蒋小七排行老七的原因,咳咳,开个玩笑。
这天,蒋小七正准备下山再去哄哄自己娘亲,却在开门的时候看到自己娘和二姐已经坐在小院石桌前。
蒋曦月给自己小弟使眼色: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蒋小七三两步就跑到石桌前,一掀衣袍就要跪下,这么多年跪长辈、跪师父,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的“跪文化”。
“好了,起来吧……”林月娘的嗓音有些沙哑。
“娘……”
“曦月,娘有东西落在山下小院了,你帮娘去找一找。”
“啊?取什么东西?哎呦,娘您想支开我就直说~说什么取东西嘛~
行啦行啦我走,给你们腾地方~”
“这孩子,离开家后真是如鸟投林一般。”
蒋小七张了张嘴,前些天预备好的话术却有些说不出口。
林月娘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小七,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是错,可你要知道,你是蒋家独子。
未来要撑起蒋家门楣,你若是有何闪失,你祖父可能受得了这打击?
两年前你才七岁,谁家七岁的娃娃会上战场呢?就算是再无道的统治者也不会抓小孩子当壮丁。
我知道你师父本事大,能保护好你,可是战场之上欧阳先生也有他自己的使命,他不能时时看顾你的。
你师兄也只是个半大小子,人家也只是师兄,没有义务保护你照顾你。
文斌他们是你的书童,可谁家的主子也不会贸贸然带着自己的书童上战场啊?
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家中独子,他们也有父母家人,若是有何闪失,你和文管家和李山叔怎么交代?你要去哪里赔给人家一个儿子?
我们是主没错,可我们买的是人家的干活的能力本事,不是人家的身家性命啊!”
蒋小七头一回听自己娘说这么多,原来娘七天不理自己,不完全是因为自己枉顾自身安危,娘想的竟这样多。
自己是什么时候已经把文斌、李墨他们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自己这个后世的灵魂竟然还没有土着重视别人的生命权?
与自己娘相较,他更像封建王朝统治下的灵魂。
他知道娘还有很多想说的并没有说,压在心里。
比如,他是他娘高龄生下的独子,娘如今已经四十有一,禁不住丧子之痛什么的。
“娘,儿子真的知错了,但儿子并不后悔去北境。
您若像我一样见到了北地军民长年对抗北蛮的惨烈,十室九空的悲寂,人人皆兵的决心,也许就会懂孩儿了。
未来儿子若是能入朝为官,这段经历便更加宝贵,我会更知将士们奋勇杀敌的不易,更知百姓疾苦。
您知道吗?穆元帅之前接连打败仗,连丢三城,就是因为朝廷补给不到位,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又怎能在冰天雪地的环境打胜仗?
可明明军饷早就批下了,大批的军粮军备都应该是足足的,这其中不乏权臣、权贵、宗室插手,从中谋取好处。
后来又有不作为的督军到北境拖后腿,穆帅走到绝境,这才让帐下亲信前来请师父出山。
侍奉师父左右是弟子之责,何况当时为师父配的药马上就要成了,师父一去不知何时能归,我和师兄这才缠着师父带上我们。
但这都是外因,作为蒋家子,没有征求长辈同意擅自北上,是孩儿错了!”
林月娘恍然觉得自己儿子不是九岁而是十九岁。
她听懂了,知错认错不悔错,说了如此多,其实就是“忠孝两难全”。
“唉……你呀你。”纵使有再多话,此时也不想说了,也许他的儿子注定不同。
燕雀焉知鸿鹄志,自己看来也不该止步于这云清山。
北境?若是战事再起,她还是希望儿子安心科举,至于那蛮子的狠厉凶悍,她林月娘也想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