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的话语浮现在爱德华的心头,是啊,他是绝不忍心看到希克尔受到伤害的,光是想想那水蓝色眼眸里流露出的失望便能让他的呼吸一滞,心也抽痛着。
爱德华缓缓睁开双眼,略显浑浊的眼眸重新燃起了新的光芒而变得锐利。
用如此诱人的条件作为交换,大公究竟想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什么呢?他果然是想利用自己...除掉古伦贝鲁多吧?毕竟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去做这件事。
“确实没什么可犹豫的,父亲大人。”
爱德华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是啊,他怎么会忘记大公平日里的嘴脸?
一个饱受战火折磨的国家,一个与民众离心的国王,光是看荷坤那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便知道,这个位子没那么好坐。
既无亲情可言,又无自由可说,日日被那些贵族监视着动向,也不知是掌握着别人还是被拘束在名为王权的牢笼里。
...连杀人都要偷偷摸摸的进行,真的很没趣欸。
...他的老爹还真是低级的趣味,只会杀害女人么?
透过门缝的那股血腥气里,混杂着微弱的腥膻味,各种针对性的刑具在爱德华的脑海中浮现。
那起让整座首都人心惶惶的连环杀人案...罪魁祸首乃是他的父亲,那些受害者身上的痕迹刚好与墙壁上的那些器具吻合了。
爱德华看向荷坤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一头无能又野蛮的困兽,躲在自己华丽的王宫深处惶惶不可终日。
毁了古伦贝鲁多又怎样?这个王位只怕没坐多久就要被裘达的铁骑踏为尘埃了...
嫉妒又如何?愤怒又如何?能守住火龙之巢和格兰特公国的...只有古伦贝鲁多那个怪物!
大公如此想害古伦贝鲁多无异于以手扼颈,自取灭亡。唇亡齿寒的道理作为大公的荷坤怎么会不懂?!
恢复和以往一样冷静的爱德华突然就茅塞顿开了。
...大公居然想出卖掉这个国家!!
亏他还差一点就中了大公的圈套,果然负面情绪只会让脑子变得迟钝起来。
爱德华深吸一口气,眼神愈发坚定。他决定不再被大公的阴谋所左右。
“怎么?想通了。”荷坤的声音像是预料到了爱德华会如何回答了一样的肯定。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荷坤,缓缓说道:“我不会被你的言语所左右,我的人生应由我自己来决定。”
荷坤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瞪大了眼睛,怒喝道:“你这愚蠢的家伙,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爱德华不为所动,从凳子上站起了身,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十分地沉稳:“这所谓的机会,不过是将我推向一个只剩欲望与罪恶的深渊。”
“而这看似掌握一切的王座也只不过是看起来高贵华丽的牢笼。我宁愿坚守自己的本心,也不愿成为权力的傀儡!”爱德华的仅有的右眼目光灼灼,锐利得像是一只游隼般要将荷坤那虚有其表的外壳看穿。
...那眼神令荷坤那早已腐朽的灵魂深处感到颤栗!!
一直渴望被大公认同的爱德华,第一次忤逆了自己的父亲,他已经受够了总是百般诋毁和利用他的父亲。这是王族的悲哀!
此时,密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紧张的气氛让人感到窒息。荷坤握紧了拳头,似乎在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爱德华转身,不愿再看荷坤那人类外壳下已经肮脏腐臭到流脓的内心。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去,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孤独而决绝。
...选择背弃唯一仅有的后路以及无法相互理解与信任的血亲也是需要勇气的。
当他的手触碰到门把的那一刻,荷坤恍惚地在爱德华的身后喊道:“你一定会后悔的,爱德华!”
爱德华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门,走出了密室。
只留下了一句:“我不想变成您这副模样,父亲。”
看着昏暗下来的密室房门,荷坤感到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喉咙连话都不知如何组织,只吐出几串意义不明的音节。
“...嗬噫!”
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情绪了,是委屈吗?还是愤恨?
已经想不清了,只有眼泪从那臃肿的脸颊流淌。说实话,在那样一张流脓生疮的脸上,哭得简直比猪还要难看上好几倍。
就在爱德华方才推门而去的时候,荷坤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坚定,如此无畏,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与雄心壮志。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个世界,改变这个国家的宗教信仰,融入法王厅,开辟和大陆与圣都的更多有价值的贸易航线。
他在大陆游学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被那班大陆的裘达贵族学子们嘲笑是异端的王子,被当作落后、不文明的野蛮人...
然而,随着接踵而至的挫折与不幸,那些过往终究成了泡影,下定决心要改变一切的少年也早已消失不见。
如今的他被困在权力与欲望编织的牢笼之中,早已失去了曾经那份想要将这个国家改善得愈来愈好的初心与理想。
荷坤缓缓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不知从何时开始,似乎他只剩下...这冰冷的王座。
......
而离开密室的爱德华,心中虽仍有着对未来的迷茫和忐忑,但更多的是对自由的向往。
他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对大公不利的话语,但大公的暗示也相当明显了,作为经常混迹于贵族圈子、以及精通王室手段的爱德华知道他必须立马做出行动。
大公要不了多久就会反应过来,不光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可以和希克尔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他必须坚定地站在古伦贝鲁多和希克尔那边!!
爱德华急匆匆地赶回哈尔沃尔森家族,却看到了双目通红的芙尔妲,显然她还没有从昨天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爱德华。”
“母...”
爱德华还没有想要原谅他的母亲,张了张口就觉得心里堵得慌,着手就要去准备其他的事,他要派几个心腹潜入不冻港准备一艘帆船带着希克尔离开格兰特公国。
“爱德华!”眼见着将自己无视过去的儿子,芙尔妲的眼睛更红了,声音也变得更加委屈地呜咽了起来。
爱德华脚步顿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道:“即将上位的城主夫人,又或者该称呼您为前王妃,您现在做出这副模样又是何苦?”
芙尔妲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一般,身子微微颤抖,“爱德华,我知道错了,我不该...”
爱德华冷笑一声,“您的悔悟来得太迟了。我现在只想着如何保全我们的性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一旁的老管家轻轻叹了口气,“少爷,夫人这段时间一直忧心忡忡,她也受到了大公不少的威胁。”
爱德华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他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念着一点母子之情的。
“那又怎样?她辜负了我对她的信任,这个家没了又如何?我才不稀罕。”爱德华握紧了拳头,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故作从容地写着几封密信,笼中几只哈尔沃尔森家族养得信鹰被他提了出来。
芙尔妲快步走到爱德华面前,双目透红地想要辩解:“你听我解释,爱德华。昨晚我跟古伦贝鲁多...”
旧事重提,爱德华顿时将手中的笔捏得粉碎,闻言只想将这个女人赶出去!
“管家,把这个女人从我房间拖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