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玥回想了一下，对苏庆祥完全没有印象。
猜想他可能是挤在围观人群后面吧。
苏庆祥回到家后，跟吴老太讲了苏昭文的惨状，劝她救人。
“娘，昭文被打得很惨。狱卒不让我进去看他。我听人说，如果给狱卒一点好处，他们说不定可以通融一下。娘，我们拿点钱去买通狱卒吧。我怕昭文挺不过去……”
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下去。
吴老太却板着一张脸，冷冰冰说：“管他作甚？他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只能怪他自己没用。”
苏庆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你不救昭文吗？你不是最疼爱他吗？”
吴老太不耐烦地说：“我以前是疼他。可他连他爹娘都下得了手，逼他们自尽。我只是他奶奶，他对我能有什么感情？我何必救他？”
吴老太怎会感觉不到，苏昭文对她其实很不满。
若是在以前，苏昭文有着大好的前程的时候，吴老太自然会收起自己的情绪，仍然偏爱苏昭文。
可如今的苏昭文已经彻底毁了，再无前程可言，能不挺累家里就算不错了。
她岂会再管他？
苏庆祥还想再劝，被吴老太打断了。
“不要再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而且，现在家里已经没钱了，我就是想去看他，也没办法。再说，看他一眼有什么用？我们救不了他。”
见苏庆祥仍然不忍的样儿，吴老太冷声说：“你就当没他这个侄子。”
吴老太说完，便赶苏庆祥去干活，自己回屋去休息了。
苏明绣和苏明玉讲完这些，脸上神情复杂。
她们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到悲哀。
苏昭文很坏，陷害大姐，被打被抓是应该的。
奶奶不管他，让他受苦受罚，她们俩心里其实很高兴。
可反过来，看到奶奶如此冷酷无情，连自己以前最疼爱的大孙子都不闻不问，她们又觉得很寒心。
这样的家，还算家吗？当真是一点都不值得留恋了。
苏明玥理解两个小姑娘的心情，摸摸她俩的头，安慰了几句。
“照顾好你们自己，其他的别想太多，一切都交给大姐。”
第二天，苏明玥抽出时间，提了一大包卤味，两坛酒，去大牢请狱卒们喝酒。
狱卒们都知道她跟知县夫人和龙展鹏的关系，都对她非常客气。
“苏姑娘，你太客气了。你是来看苏昭文？”
苏明玥摇摇头：“不是，我不看他。我是想告诉你们一些关于苏昭文的事。”
苏昭文趴在牢房的地上，身下是一堆稻草，散发出腐败潮湿的气味。
不过苏昭文完全意识不到周围的环境有多恶劣，他只觉得浑身痛得要命。
他痛晕过去好几次。
再一次悠悠醒转时，他迷迷糊糊听到两个狱卒在牢房门外聊天。
“他是不是又晕过去了？”
“那可不。挨了那么多板子，疼不死他。”
“他做那些事，确实该打。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挺可怜的，家里人都不管他。”
“他可怜什么？他犯了事，他家里人怕是巴不得跟他断绝关系，以免受他影响。”
苏昭文听到这儿，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心痛。
他很了解吴老太，知道她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自己以前是读书人，有前程，她自然是待自己好的。
如今自己失去了价值，反而可能会拖累她，她怎么可能还对自己好？
那两狱卒仍在聊天。
“你说，大人会怎么判他？”
“恐怕判得不轻。我估摸着，要么判他去充军，要么去服劳役。”
“像他这种细皮嫩肉的人，去了这两种地方，那不得把命交待在那儿了？”
“多半会。那种地方，可不是人待的。皮糙肉厚的还成，像他这种，跟去送死也差不多。”
“要是他家里人肯管他，给他花点钱打点一下，说不定能流放去一个好点的地方。”
“有钱当然是可以。但他家里人连看都不来看他一眼，肯为他花这个钱吗？”
“他要是自己有钱，也是可以的。算了不说了，走吧，去看看下一个囚犯。”
“走吧。”
两个人聊着天，走远了。
直到他们走得不见人影了，苏昭文才睁开眼睛。
他细细回想着那两个狱卒的话，越想越害怕。
他还年轻，才刚满十八岁，他还不想死。
按照那两个狱卒的说法，如果有钱，是可以替自己买命的？
可是，自己到哪里去找钱？
苏昭文绞尽脑汁想办法。
当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送饭的狱卒很不耐烦地丢了个碗到地上，舀了勺稀薄得发亮的粥，倒进碗里。
碗离得有点远，苏昭文够不着。
他伤得很厉害，爬不过去，哀求狱卒帮他把碗推近一点。
狱卒骂骂咧咧：“死囚犯，能给你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敢指挥老子做事？”
另一个狱卒劝道：“别这么说，他的罪行应该不会判死罪。”
舀粥的狱卒嗤之以鼻。
“他这弱鸡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随便判去哪都是个死。”
说完，提着粥桶去别的牢房送饭了。
后面的那狱卒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苏昭文，脸上似有不忍之色。
他退回来，把手伸进牢房，把碗挪到苏昭文够得着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说：“你以前是个读书人吧？走到这一步，也是可怜。”
指了指前面那个狱卒离去的方向，他接着说：“他呀，话虽难听，说的倒也是实话。看你可怜，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最好让你家里人凑点钱，走走关节，说不定大人开恩，把你送去好点的地方，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说罢，摇摇头，站起身，打算离开。
苏昭文赶紧叫住了他：“等等，大叔。”
狱卒停下来，问：“你还有什么事？”
苏昭文说：“大叔，我家里人肯定不会舍得花钱给我疏通关节。不过，我知道我家的钱放在哪里，如果我告诉你们藏钱的地方，你们去拿到钱，可不可以替我疏通关节？那些钱我可以分你们一半。”
狱卒连连摆手：“那怎么行？我们无缘无故跑去你家里翻钱？没这个道理。”
苏昭文发狠说：“那些钱来路不明，是不义之财。如果我举报了，算不算立功？能不能争取判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