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一大早,吴晚秋和苏静都注意到洗衣机里蒋屹换下来的床单。
苏静对着正在厨房里煎蛋的蒋屹说:“我发现你这人的毛病还真严重啊。”
“啊?”蒋屹没明白她的意思,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的床单啊,大扫除那天才换的,还没一个星期,今天你又换了。”苏静靠着门,喝着他早上冲好的柠檬蜂蜜水,“洗衣服上瘾啊。”
蒋屹耳朵一下就红了,他没看她,假装嫌弃的说“嘿,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姑娘家家的,半个月也想不起换换床单。”
在这个问题上,苏静确实没资格跟他争,她一抬手,伸出一个巴掌挡住蒋屹的脸说:“行了,别说了,我拿早餐出去。”
“说什么呀?”吴晚秋已经下了楼,正听到苏静叫他闭嘴的话。
“我说他有毛病,刚换了三天的床单今天又换,然后他就说我懒。”苏静拿着三个碗从厨房出来,笑着对吴晚秋说。
“哦,那确实有毛病。”吴晚秋听到,嘴上笑着附和,人却改变了方向,转去了放洗衣机的那间厕所。
果然。
吴晚秋把床单抖开来检查了一遍,果然在床单和被套的里面都发现了白色痕迹。她无奈摇头,叹了口气,心事重重走出来。
“怎么啦?”端着两碗面出来的蒋屹才出厨房就看到自己妈这副表情。
吴晚秋看了一眼餐桌旁背对着他们坐着的苏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那个,你过来帮我拿个东西,我够不着。”
把面放在餐桌上,蒋屹对苏静说了声,“你先吃。”就跟着吴晚秋又上了楼。
来到吴晚秋的房间,吴晚秋就让他关门。
“怎么了?神叨叨的。”蒋屹一边关门一边问。
“呃……”吴晚秋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你…你们俩……”有些话,吴晚秋还是问不出口。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跟十几岁的儿子说这些,她自己也很难为情。
“我们俩?怎么?”蒋屹也很糊涂。
“那…床单……”
蒋屹这下明白自己老妈的意思了,他脸一红,做出无所谓的样子,“那,床单,就是弄,脏了呗。”
都已经开口了,吴晚秋也不管了,直接问他:“唉呀,我意思是,你跟她,没那个啥,吧?”
“跟她哪个啥?”蒋屹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明白过来,难为情地说:“唉呀,哪有!我手都还没牵过她呢!你想哪儿去了!”
“真没有?”吴晚秋还是不怎么相信。
两个青春期的孩子,又互相都有心思,要想控制好自己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自己这儿子本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不能因为他最近这一年突然表现好点儿,就真的以为他能变成好孩子。
“当然是真的!”蒋屹态度笃定,“我什么时候做过的事不承认过?”
想想也是,这儿子以前是不听话,也跟外面的人鬼混,但也确实不怎么撒谎。得到儿子的确定,吴晚秋心里踏实了一些。
“那行,你记得,可不能乱来!”吴晚秋叮嘱道,“还有半年,她考上了大学,妈就不管你们。你想怎么去追求你就去,现在你可不能耽误人家。”
“妈,我知道 ,我都说了,她不一样!”蒋屹说:“对她我不会随便的,你看不到我对她的态度吗?”
看着儿子似乎有点不高兴,吴晚秋也不再啰嗦。既然儿子都保证不会胡来,她也不用太担心,多花点时间在家守着就行了。
母子俩下来吃早餐的时候,苏静刚刚吃完,看他们下来,就对吴晚秋笑笑说:“我先进去复习了啊。”
“去吧,去吧。”
十五以后,高三就开学了,每天早上第一通广播就是老张和各科老师的谆谆教导:
“同学们呐!高考只有120天了……”
“现在,就是你们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无论如何,最后的三个月,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现在已经三月了,你们还不努力吗?你们父母累死累活供你们读到现在,就是为了几个月以后,你们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扬眉吐气……”
过完年,已经进入了春天,温度在一天一天升高,但学生们的心里的温度却没法跟着天气升高。
进校门,看到大红条幅:“摒除一切杂念,高考顶峰相见。”
“拼两个春夏秋冬,博高考无怨无悔”体感温度降一度。
进教学楼,白底红字写着:“高考倒计时……”
“把汗水变成珍珠,把梦想变成现实……”体感温度降一度。
进教室,红底黑字写着:“今日寒窗苦读,必定有我;明朝独占鳌头,舍我其谁。”
“要成功,先发疯,下定决心往前冲”,体感温度再降一度。
……看得人怪心寒的,感觉自己挺像养到过年,马上就能宰的大肥猪。
苏静在开学后没几天,就收到了专业考试过关的消息,心里已经踏实了几分。现在只要一门心思把文化课的分保住就没问题了,如果可以再提高个几分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而天天抄作业,陪着自己背书直到睡着的人,最后大约也受到了大环境的影响,态度更加认真起来。不但没有再睡着,还能保持着早上早起二十分钟做早餐的节奏。不过,在吴晚秋发现儿子这么努力以后,主动承担了早上做早餐的工作。于是,蒋保姆就卸了工作,全力投入了复习中。
不过本来和谐的气氛的中间,也穿插了一点点让人不舒服的消息,那就是,蒋俊峰先生的小三据说生了一个儿子。而且,连生日也跟蒋屹是同一天,蒋先生高兴得很,还专门给蒋屹发了八千块红包,说两个孩子实在太有缘分。
蒋屹气得不行,但他才不会和钱赌气,钱他是照样收了,却没和蒋先生说一个字的好话。当天晚上就用那八千块请了毛毛他们几个去夜场疯了一夜,一口气全用光了。
回来以后,蒋屹醉得在床上躺了24小时,除了吐,就是睡,然后就是起来撒尿,再喝水,再睡……整整循环了24小时这个程序才彻底清醒。
吴晚秋知道消息当然也是很难过的,只是她没在儿子面前表现出什么。不过苏静晚上不放心,上楼在蒋屹的房间门口听他动静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吴晚秋在房里小声啜泣的声音。
那晚大醉以后,蒋屹好几天也没法安心复习,又在背书的时候睡着。苏静猜测是因为有了弟弟蒋俊峰打算和那个女的领证的消息让他有了危机感。谁也不愿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落到别人手里,如果是自己的亲兄弟倒也无所谓。但现在这个所谓的兄弟,是那个毁了自己家,毁了自己和妈妈幸福的小三的孩子,这让他怎么能平静接受呢。
苏静安慰他说:那小崽子离争家产还有至少18年,那个时候蒋先生早就退休,蒋大少爷当家做主了,哪里还有小逼崽子蹦哒的份儿?蒋屹也觉得她说得没错,安下心来,复习却比之前更认真了。
不过苏静觉得也很好,有一个让他知道努力的理由,至少没有时间再去和那帮子人混在一起。那天他和毛毛他们又出去喝酒,苏静担心得不得了,她实在太害怕他会再遇到那个改变他人生的女人。
蒋屹生日的时候,苏静又做了他喜欢的柠檬蛋糕,却也还是悄悄地拿了一份一个人出去了很久。蒋屹觉得很不开心,苏静回来的时候,他一直追问到底拿出去给谁,苏静怎么也不肯说。为此,他和苏静生了好几天的气,不和她说话,但每天还是守在旁边一起复习。只是复习的时候,他要么深情款款,要么虎视眈眈,想要苏静主动和他说话,苏静高低就是不理他,最后他还是先妥协,自己找了个楼梯下。
在各种小情绪和高强度的复习中,可怜的高三狗们终于等来了决定他们命运的高考。
三模的时候,蒋屹破天荒上了一次五百分,直接把他外婆都高兴得晚上喝了比平时多了二两酒。那老太太,每天吃饭都得来两杯的,不过充其量也不会超过一两。吴晚秋高兴得甚至说:“现在看来,这婚离了倒也不错,这儿子从我离婚后就变得越来越乖,越来越懂事。”
蒋屹让她这话弄得哭笑不得,如果可以,他宁愿成绩不好,也不愿意父母离婚。只是大家这么高兴的情绪也让蒋屹有了不小的压力,听说三模通常都是高考前最简单的一次,用来给树立信心和舒缓情绪用的。万一这次只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高考的时候又被打回原形,那又该怎么办?
高考前最后一周的时候,学校里接连两个学生被送进医院。据说是一直占据年级前十的两个。老张为了这个,还特别找了苏静和班里另两个平时不爱和同学交流的好学生谈话,担心他们也出现问题。苏静觉得有些多余,但也真的是很感动。
“同学们!”老张高亢有力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最后两天了,高考真的来了!”
“但是,不要怕!你们已经努力了这么久,一定没有问题的!”
“最后两天,我命令你们,不要复习,一定要好好吃,好好睡,保证最好的状态上战场!”
看考场那天,老张讲了高三生涯的结束语,苏静重生后的高中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为自己拼命努力过了!苏静抬头,闭上眼睛感受着太阳,哪怕不看,她也知道哪一处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