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上级有定论，但有些人还是迎风而上，吃了大亏。
杰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许久。网吧里烟雾缭绕，劣质香烟的味道呛得他喉咙发痒。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又一次点开了那个加密文件夹。
里面是二十七张照片，全部来自一个匿名邮箱。照片里的女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某镇的组织委员罗某，那个在电视新闻里永远端庄得体，漂亮可人的女干部。可现在，这些照片里的她，或是在酒店房间里衣衫不整，或是在私家车里与人拥吻，甚至还有几张是在办公室里的不堪画面。
杰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知道这些照片一旦发出去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但他更清楚，这可能是他翻身的最好机会。他的自媒体账号已经三个月没有爆款了，粉丝数每天都在往下掉。
“发，还是不发？”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网吧里其他人都戴着耳机沉浸在游戏世界里，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凌晨两点，杰杰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精心编辑了一条长文，将照片打码处理后上传。标题很直白：《某镇女干部私生活混乱，与多人保持不正当关系》。点击发送的那一刻，他的手在发抖。
最初的几个小时风平浪静。杰杰每隔几分钟就刷新一次页面，浏览量增长得很慢。他有些泄气，正准备关掉电脑回家睡觉，突然发现转发数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凌晨四点，第一条大V转发出现了。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到早上八点，这条信息已经登上了热搜榜。杰杰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私信和评论像潮水般涌来。
“太劲爆了！”
“这种人就该曝光！”
“求原图！”
杰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关掉了办公软件。
第二天一早，他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刷起了视频。
“震惊！某市惊爆权色交易大案！”
一条热搜突然跳入眼帘。杰杰点开话题，发现是一个叫正义之声的博主发的长文。文章详细描述了某市某女干部与多名官员、商人的不正当关系，还配了几张模糊的照片。
“这也太劲爆了！”杰杰忍不住感叹互联网的强大。他往下翻了翻评论，发现已经有好几万条。
“严查！必须严查！”
“这种人就该判刑！”
“建议纪委深入介入调查！”
杰杰想了想，也转发了一条：“支持彻查，还社会一个公道！”
发完消息，他准备起床。刚起身，发现手机一直在震动。打开一看，自己的转发竟然已经有了上千条评论。
“支持楼主！”
“转发扩散！”
“不能让这种人逍遥法外！”
杰杰有些惊讶，他平时发博文最多也就几十个赞，没想到这次居然火了。
穿好衣服后，简单洗漱完毕，想出去吃点早餐。走在人行道上，他一边走一边刷着评论，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两个人跟了上来。
“请问是杰杰先生吗？”
突然的问话声，把杰杰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只见两个穿警服的人朝他走来。
他努力回想自己最近做过什么。上周闯了个红灯？不，那是在另一个区。上个月在便利店顺了包口香糖？不对，他明明付过钱了。
警察越来越近，他能看清楚制服上的警号。他的右手按在腰间的警棍上，左手似乎要去掏什么东西。喉咙发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他会不会是来抓我的？可是我能犯什么事呢？难道是因为昨天在地铁上，我不小心踩了那个老太太的脚？还是上周在超市，我多拿了一个塑料袋？
警察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下，冷冰冰地看着他。
“是……是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市公安局网安支队的。”其中一人出示了证件，“你涉嫌传播谣言，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杰杰愣住了：“什么谣言？”
“就是你在网上发布的那条消息。”警察说，“省组织部门已经辟谣了，这是有人恶意造谣，为什么你还在互联网上恶意传播呢？”
“可是……”杰杰还想解释，但警察已经拿出了手铐。
审讯室里，杰杰坐在冰冷的铁椅上，对面是两个表情严肃的警察。
“你知道传播谣言的后果吗？”一个警察问。
“我……我不知道那是谣言。”杰杰声音发抖，“我就是，就是随手转发的。”
“随手转发？”警察冷笑，“你是首发！你知道你的发布已经造成了多坏的影响吗？现在全网都在讨论这件事，给政府形象造成了严重损害。”
杰杰低下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你将被处以行政拘留五日的处罚。”警察拿出一份文件，“签字吧。”
杰杰颤抖着手签了字。他想起家里还有年迈的母亲，想起刚上小学的女儿，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第二天，市公安局发布了警情通报：“近日，有网民在网络上散布权色交易的不实信息，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经查，该信息系谣言。目前，造谣者已被依法刑事拘留，传播谣言的杰某被处以行政拘留五日。警方提醒，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广大网民要自觉遵守法律法规……”
这条通报很快上了热搜。评论区里，舆情已经发生了反转。
“支持警方！严惩造谣者！”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造谣传谣都要付出代价！”
“大家要理性上网，不要被带节奏！”
杰杰在看守所里看到这条新闻时，苦笑了一下。他想起自己转发时的那句“还社会一个公道”，现在想想是多么的讽刺。
五天后，杰杰走出看守所。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打开手机，发现自己的微博账号已经被封禁。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随便发布任何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