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其樾怎么也接受不了阿鸢的死，她怎么会死呢？她怎么就死了呢？
明明他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她还在做衣服，她还开开心心的，她还在睡觉，可现在，她一动不动，成了尸体。
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辈子，赫其樾第一次落了泪，眼泪甚至都掉不停，“啪啪啪”地砸落在少女身上，他不明白，他一点都不明白。
他都没死，她怎么就死了？
“阿……鸢？”
他几度哽咽，手抬起又放下。
她都还没有记起他，怎么就……死了呢？
“阿鸢，你醒醒。”
醒醒，他还没有和她多说几句话呢！她不能死。
可惜，少女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赫其樾嘴角紧抿，心都要裂开了，他的指尖攥紧：“是谁？”
到底是谁，竟然害了阿鸢？
“阿鸢？”
他还在叫她，他不断祈祷着，这一次，他第一次希望，真的有神佛，让阿鸢回来，回到他的身边。
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意，他后悔了，他当时就不该离开阿鸢身边，更不该考虑那么多，他该不管不顾将阿鸢囚在身边的。
这样的话，她或许还能活着。
“阿鸢？”
“我求你……醒醒。”
不要吓他。
不见她的这一年，他满脑子都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回来偷看她，却看见她的尸体。
赫其樾的眼泪还在掉，整个人都阴冷了些，他叫了几十遍，却再也没得到回应。
到底是谁，害了阿鸢？
七窍流血，她一定是中毒了。
“阿鸢别怕，我替你报仇。”
他一定会杀了那个害死她的人！简直该死！
赫其樾崩溃了许久，直到天黑的时候，他才有些动静，他直接抱着尸体离开了原地，他带着她去了道观。
“阿鸢，天黑了，你别怕，我带你回家。”
这里，哪有他和她的家呢？
赫其樾将道观当成了他和阿鸢的寄托，之前是她带他来这里的，现在，他带她回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走得稳稳当当，少女再未醒过。
这一夜对于赫其樾来说，比以前任何时候还要孤寂，还要难熬。
道观根本就没有干净的地方，可他也不在意了，他直接抱着人坐在了地上，他就像是傻了一般。
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阿鸢没了。
男人的眼泪流不停，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会哭，还挺能哭的，赫其樾就这样抱着少女枯坐半宿。
以后，他没有阿鸢了，再也不会有人小心翼翼的对他好了，也不会有人恨不得将几枚铜钱恨不得掰开使的对他好了。
阿鸢看起来笨笨的，也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有多痛苦？
赫其樾眼睛猩红，他几乎要疯了。
阿鸢的那个夫婿干什么吃的？他为什么没有护好阿鸢？为什么阿鸢会在乱葬岗？她竟然连一个坟都没有。
赫其樾的脑中闪过什么，他眼中的杀意更明显了。
“阿鸢别怕。”
他一定会查清楚一切，给她报仇。
这个世间真的有鬼吗？那阿鸢现在会在哪里？
赫其樾很想再见见她，他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见她了，不然也不会再经历一年的相思苦之后，他马不停蹄回来见她。
她可知，这一次从晋地来到这里见她，他只花了七日时间，为了可以早些看见她，他都舍不得休息，偏偏老天又在作弄他。
道观没有烛火照明，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后半夜，赫其樾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立马抱着少女起身出去了，他去寻神像，若世上真的有神明，他求求神明救救阿鸢。
在此之前，他还未曾求过谁！
很快，赫其樾就寻到了神像，他长跪不起。
“神佛在上，吾赫其樾，愿一命相抵，只求阿鸢平安醒来。”
他给神像磕头，这在以前，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可他现在濒临绝望了，他要阿鸢。
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喜欢的姑娘，好不容易，他就要有一个小家了，可她却丢下他离开了，他伤心到想死。
赫其樾不断磕头，这一跪又是半宿过去。
然而，等天亮的时候，南织鸢的尸体又冷了几分，也更僵硬了，她不会再醒来了。
赫其樾却还不信邪，他继续跪，继续磕头，他眼中满是渴求，头都磕出血了，可神明又如何会帮他呢？
入影来的时候，就看见地上一滩血，他家主子额头都破了。
“主子，属下已经查明了。”
这种事情其实不太好查，入影费了许多心思才查出来的。
等他解释完，赫其樾的动作慢了几分，他说什么？阿鸢真的是被她那该死的夫婿杀害的？
他要杀了连晚霁，他太该死了。
“主子，那连晚霁已经要办婚宴了。”
听说娶的还是……南姑娘的嫡姐，这可真是一道……可笑的消息。
“何时？”
赫其樾突然问了一句，他指尖攥紧。
“五日后。”
入影轻声开口，等着主子的吩咐，主子是不是要让他去杀了那个连晚霁了？
然而，不是的，赫其樾只说了两个字：“退下。”
杀连晚霁固然重要，但，阿鸢更重要。
“神佛在上，吾愿一命换一命。”
“吾妻阿鸢本性良善，吾臭名昭着，杀人如麻。”
要死，就让他死，阿鸢要活着。
此前她救他的时候，就总念叨着活着多好，如今她却自己先死了，她一定很绝望吧？赫其樾心痛又懊悔。
一命抵一命，他更该死。
他死了也好，反正阿鸢不记得他，到时候也不会为他难过。
赫其樾这一求，直接求了五日。
这期间，他除了喝水保证自己不死，一直都跪在神像前，他想，是不是他坚持不懈？只要他跪得久？够诚心，阿鸢就能醒来？
事实证明，不是。
五日后，阿鸢的身体都开始发臭了，她身体更硬了，她真的再也……醒不来了。
赫其樾整个人崩溃，这一次，哀莫大过于死，他坚持不住倒下了。
他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嘭”的一声，他失去了意识。
若这次直接摔死，他都愿意。
他愿意死，死后，便能见到阿鸢了。
可惜，老天依旧和他作对，他没死，连续几日没休息，这一次，他直接昏迷了三天。
三日后醒来时，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犹如地狱来的幽冥，他提剑出门了。
等他回来时，剑上满是鲜血，他的身上，也满是湿漉漉的鲜血。
之后，他抱着阿鸢离开了道观。
“主子，宅子已经处理好了。”
入影已经买了宅子，并且让人打扫干净了。
赫其樾直接带着阿鸢回了府邸，他整个人沉默寡言。
即使尸体发臭，他闻着那股味道，也没有皱眉，那是阿鸢，她就算尸体变得再臭，他也要她。
“阿鸢别怕，我们沐浴。”
他知道姑娘家都爱美，他给阿鸢沐浴，她就香了。
很快，入影就备好了热水，他给阿鸢脱衣沐浴。
沐浴的时候，他还在和她说话，仿佛他们就是寻常夫妻，此刻正在一起沐浴调情。
“阿鸢放心，我已经给你报仇了。”
那对贱男贱女死的时候，还在床上做不雅之事，他将他们的头都斩下来了。
“阿鸢，他们的头我丢给野猪吃了。”
“你可会觉得我心狠？”
他给她擦身子，明明该是让人暧昧脸红的时候，他却眼圈通红，心如止水。
要是阿鸢醒着，该有多好？
“阿鸢觉得我狠心也没办法。”
毕竟，他一直都这样心狠手辣。
“阿鸢洗完了。”
她会香香的，他会给她抹香膏。
赫其樾将人从水中抱起，而后将她抱到了床上，让她好好的躺着，而他自己再一次研究起女子的衣服。
他该怎么给她穿呢？
上次给她穿衣服还是一年前，这么久过去了，他早就生疏了。
“阿鸢永远都是香香的，最好的。”
等他给人穿好衣服，他才俯身亲了人一口。
“阿鸢可莫要怪我轻浮。”
“此前，是你自己缠上我的，你主动勾着我的脖子，要我的。”
可惜，她不记得这件事了，也不记得他了。
可没关系，他一辈子都会记得。
这辈子她和他没缘分，下辈子，她能不能将自己许给他？
赫其樾一开始亲的是她的脸颊，后来，他亲了她的唇，这里，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连晚霁轻而易举就拥有了阿鸢，可他却不知道珍惜，当真该死。
该死！
“阿鸢，下辈子擦亮眼睛，莫要再被连晚霁迷了眼。”
“别看他，多看看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祈求，他握紧她的手，下辈子，让他先遇上阿鸢，他愿折寿二十年。
“阿鸢……”
他躺到了她的身侧，想要伴着她。
他舍不得将她安葬了。
他从来就没有长时间拥有过她，这次，他终于有机会了。
接下来的时间，赫其樾几乎和一具尸体同吃同住，他蜗居在这，几乎不出门，他的眼中，满是阿鸢。
日头好的时候，他还会推着她出去晒晒太阳，这样的日子，他梦寐以求了很多年，总算实现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尸体经常触到太阳，腐坏程度加快了，从阿鸢身上散发的气味更浓重了，她还长了密密麻麻的尸斑。
赫其樾知道，她快要留不住阿鸢了。
这一夜，阿鸢的尸体躺在棺材里，赫其樾就这样睡在她另一边，他再一次心碎。
“你连头七那夜都未曾回来，定然是生我的气了是不是？”
不然，她怎么没回来见他一次？就连他的梦里都未曾来过。
“阿鸢，明日，我就放过你了。”
他要她安息，不想要她死后都不得安生。
尸体依旧安静，赫其樾流出了血泪，伤心到极致的时候，他呕出了一口血。
他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
隔日，南织鸢尸体下葬，这风水宝地，还是赫其樾精心选了许久的。
封棺之前，男人又轻轻地吻了她一下：“阿鸢，你记住，若有来生，记得来找我。”
“这是你欠我的。”
“你先招惹我的。”
那晚，是她先主动的，不是他欺她。
“笨阿鸢。”
他还是不舍，可吉时到了，她要入土了。
土壤将棺材掩埋的时候，他又落了泪，他指尖攥紧，忍了许久才没有让人住手。
他给阿鸢立碑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碑上写了五个大字——南织鸢之墓和一行小字——兰舟之妻。
阿鸢只能是他的妻，她不是旁人的。
“蛮蛮。”
他呢喃着，摸着墓碑上南织鸢三个字，他知道，这是她的小名，他已经将她的过去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她的父亲继母嫡姐，他也不会放过。
这些全都欺负过阿鸢，他讨厌，他们都该死。
……
阿鸢下葬第一次，赫其樾舍不得离开，他怕她害怕，一直守着她。
夜里，他也不走，仿佛住在了坟前。
“阿鸢，莫要怕。”
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她。
他满脸温柔，手一直摸着墓碑，就好像他在摸着阿鸢的头。
此后三年，赫其樾都在思念中度过，原以为他和阿鸢不过萍水相逢，可没想到，她永远是他的心尖痣。
这三年间，他在日夜思念阿鸢的时候统一了天下，还封了阿鸢为后。
第四年，他的相思症越发厉害了，人也病得更重了。
第五年，他长眠。
赫其樾是自杀的。
他统一天下之后，生活更是乏味无趣，再加上他性格本就孤僻古怪，人生于他而言，早就没什么意义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一日日思念阿鸢了，每想一次，他的心就如割裂般的疼。
死了，或许就能见到阿鸢了。
他早就想死了。
他的命原本就是阿鸢救回来的，他不要了，他要去见她了。
他死后，还想和阿鸢合葬，可他舍不得她的坟被人重新挖开，只得葬在她旁边。
希望下辈子，他能早些遇上她。
他奢求不多，就想和她幸福一世，一世就不好，他不求生生世世。
这样的愿望，能实现吗？
应该是不能吧？
唉。
这世间，事事都不能如他的愿，他生来就总被人抛弃，他不得父汗母后的欢喜，自然什么都不配得到。
她长眠，他常念。
她长眠，他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