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干听到涨水，一脸迷惑。
要是夏天涨水还能理解，这大冬天怎么会涨水呢？
猛然间，他想起那日被东路军被宋军夺回陈桥门后，完颜宗望召集众人在大帐中议事之时，刘彦宗提起宋军会决堤黄河，水淹开封府的可能。
但是众人都觉得不可能。
那现在突然涨水，唯一的可能，就是宋军真的决堤黄河，放水来淹了！
完颜宗干浑身一震，冷汗直冒。
这金兵大营，为了取水方便，刚好在金水河与五丈河之间的低洼处。
冬季枯水期，两河水流很浅，但饮用没有问题。
而且还是东京城的上游。
现在黄河决堤，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那连绵十来里的金兵大营，估计要全被大水吞没。
“二太子，二太子！”
完颜宗干急忙飞奔向完颜宗望的大营去。
完颜宗望今天商议军机大事，很晚才休息，被叫了老半天才醒过来。
“怎么了？”
完颜宗望披着羊皮毯子，衣冠不整的走了出来，看到惊慌失措的完颜宗干，皱起了眉头。
“二太子，大营西边，涨水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肯定是宋军悄悄挖开黄河，准备水淹我们！”
完颜宗干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这...这是真的！”完颜宗望一失神，身上的羊皮毯一下子掉在地上。
没想到刘彦宗那个乌鸦嘴，居然真被他说中了。
可是这些日子，为何斥候在黄河南岸向上巡弋三十多里远，都没发现任何动静呢！
宋军又是在哪里挖开河堤，让黄河水倒灌进来？
还有，这大水来临，东京城岂不是也要被淹到？
完颜宗望心中突然一阵慌乱。
现在不是他这个主帅想这些的时候，目前得赶紧让十多万大军离开这里才是要紧。
“来人啊！叫醒所有人，马上离开这里！”
完颜宗望朝着完颜宗干大吼道。
这时，大帐周围的侍卫也接二连三被惊醒，他们纷纷跑了过来。
“二太子，赶紧撤退，不然来不及了！”
完颜宗辅、移刺古、完颜昌、完颜活女、刘彦宗、董才等人也慌张跑来。
刘彦宗看到完颜宗望还在这里惶然不知所措，于是大声提醒。
“彦宗，我悔不该没有听你之言啊！”
完颜宗望此刻无比悔恨，要是听进去刘彦宗的话，也不至于这样！
“二太子，我这几日也私下派出斥候，沿着黄河岸边而上三十多里，却没有任何发现。”
“要掘开河堤，怎么也得数千人作业，这让我匪夷所思！”
刘彦宗对于完颜宗望的歉意没有动容，反倒是一脸郁闷。
他派出多批斥候，陆续回来了，只有最后一批到现在没有回来。
现在想来是自己大意了，最后一批斥候没有回来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不对劲，得马上派出军队出去。
说不定还能破坏宋军的计划，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宋军已经将黄河决堤，准备水淹金兵大营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
“大水一来，我们十多万兵马就要陷入汪洋之中，大家赶紧撤离才是！”
完颜昌见刘彦宗和完颜宗望两人还在打哈哈，急得要命。
“对对对！各位都统，速自回营，组织各部人马撤离这里！”
完颜宗望立即大声说道。
众人火速散去，高声吆喝着组织人马离开。
然而！
大水蔓延的速度太快了！
开始涨水是东京城中的宋军分别关上了五丈河和金水河的闸口，然后数万士兵用沙袋丢进城内河道，将这两条河堵住慢慢涨起来的。
而从黄河决堤到来的洪峰，沿着河道奔腾而来。
十来里疏通的河道只不过一炷香功夫。
而二十多里长五丈河和金水河的河道又平又直，加上封堵住了水流，河道更加有利洪水奔腾。
还没半个时辰，首波洪峰就已经抵达了东京城。
轰隆！
轰隆！
惊涛拍墙！
洪峰与东京城墙撞击，发出巨大的轰鸣，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震耳欲聋。
城墙上和城中的宋军也感受到了这大自然的磅礴力量，一个个惊心动魄。
幸好刘鞈准备充分，闸门和城门后面用了无数沙袋堆积，还加了许多泥土夯实，保证城外的洪水不会蔓延进来。
但是，这震撼人心的撞击，还是让刘鞈捏了一把汗！
兵行险着！
城里也是投入了大量人力，在子时动手，水流截住的同时进行封堵城门。
也是赶在了洪水来临之前完成了施工。
不过，经受了第一波洪峰的冲击，东京城里的彻夜未眠的军民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继续挖土填堵。
刘鞈等一众将领站在城墙最高处，朝着西北边金营方向张望。
这样的大水，最好将城外的金兵全部淹没为好！
此时，他们已经隐约听到了金兵那边的骚动，还有不断亮起的火把！
看来金兵已经发现了异常。
但是，深更半夜，金兵即便想要撤离，肯定也找不到撤离的地方和方向，只能胡乱跑动。
人能逃出去已经不错了，他们的武器辎重粮草，肯定转移不了多少。
希望今晚，决堤的黄河水给金人的东路军致命打击。
隐隐约约之中，刘鞈听到了远处出来的惨叫声。
“洪峰这么快就推进到金人的大营？真是天助大宋！”
“各位将军，除了通宵守城的外，其余回营歇息！”
“明日等洪水消退，便是各位追南逐北，建功立业，报仇雪恨之时！”
刘鞈看向众将，强忍心中的激动，平静说道。
“吾等谨遵刘枢密使之命！”
牛宏辉、种崇彦、姚友仲、魏启辰等一众将领洪声回应。
而此时此刻，金兵大营之中已经乱成了一个锅粥。
尽管完颜宗望让各部紧急撤离，可这是晚上，四周漆黑一片，很多士兵都还在睡梦之中，根本组织不起来。
这水涨得够快，眨眼间从脚脖子深立马变成过膝盖，然后到腰。
无数士兵被水流冲走，不见人影。
特别是那些原是辽国的燕京汉人，根本不会水。
他们一沾水就腿软，更别谈现在这个情况了！
冰冷的河水，漆黑的夜晚，哭天喊地的士兵。
整个金兵营地已经彻底失控。
一个个士兵和奴仆根本不听指挥，自顾自夺路而逃，能走到哪里是哪里。
那些牛羊牲口早就挣脱了围栏，在黑暗里四下逃散。
而一些金人的军官和将领，纷纷骑马，在侍卫的保护下，也不知往哪里逃。
这些牛羊牲口，刚好给了他们指引方向。
完颜宗望在数百侍卫的保护下，骑着马朝着洪水相反的方向奔跑。
听到后边无数士兵在挣扎哭喊，完颜宗望心都碎了！
是他的大意，让东路军遭受如此致命打击。
也不知明天，十三万大军，还能剩下多少？
即使剩下了很多，但没有粮草辎重武器营帐牛羊的情况下，还谈什么攻下东京呢？
此时，完颜宗望心沉谷底。
这次南下攻打大宋都城的军事行动宣告失败了！
接下来，还没能带多少女真勇士回去，尤为可知。
“唉！”